九思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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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父親責怪的是這個……葉離垂眸道：“孩兒知錯了，但孩兒認為她值得。”葉熒惑臉上看不出喜怒，腦海中卻掙紮，如果某個人早一點找到他，他絕不會讓葉離去綢城參加什麼比試，一個消息破壞了他滿盤的棋子。但如今晚了，自己的兒子自己了解。婚期已定，部分喜帖已發，楚笑幽也來了碧海城，現悔婚不要說葉離會節外生枝，洗劍閣上下自此也會與戈兀山莊為敵。他心内暗歎：成全也是麻煩，不成全也是麻煩。他架起一杆無形的天枰，将二者來回稱量。面對葉熒惑又一次沉默，葉離覺察出些許不對，試探地問道：“父親，可是有什麼不妥？”“不是……”二字吐出，葉熒惑看着葉離的臉龐道：“就依你，後天下聘吧。”他心中的衡量有了結果，即使今後的事态變成他設想中壞的局面也無所謂，因為他手中握着一隻重的砝碼，他唇角挂起一縷笑意。葉離欣喜，“邀請的賓客還要父親多費心，您的世交太多，孩兒怕漏了哪位，慢待了哪位。”葉熒惑點點頭，長歎一聲，這歎息裡似乎有着濃濃的舒暢與欣慰。“離兒終于也要成家立室了，也算了了為父多年的心願。不早了，你剛回來旅途奔波必定很辛苦，詳細的事情明日再談。”葉離微笑應了，退出書房。沐浴過後他躺熟悉的卧房中卻久久不能入睡，不過分開才幾個時辰，他已經開始想念笑幽了，她現是否也和他一樣無法安枕呢？他不知道，笑幽此時的确沒睡，但不是因為他，而是因為送禮單的那個人……葉離翻身坐起來，樓後溪流淙淙聲響回蕩靜夜中，還記得他曾說，要帶她來看漫山遍野的山茶，兒時玩耍的溪流……他有一種沖動，真想現就帶她漫步翔螭峰上，他等不了一個月那麼長，今夜，對就今夜！他潦草披了件袍子越過重重樓閣來到馬廄前。一匹通體純白的駿馬見到他激動地原地踏着四蹄，他打開栅欄，馬兒親昵地蹭着他的側臉，他開心地笑出聲道：“你也想我了對不對，噓小聲點，陪我去接一個人。”馬兒似乎能聽懂他的話，立刻靜下來，葉離撫弄兩下它長長的鬃毛，拉着缰繩悄聲出了後門。夜風他耳邊呼嘯，少年時不谙世事沖動不羁的血液似乎又流淌他體内，還有什麼比踏月去見牽挂的人美……半個時辰後，葉離已站笑幽宅院牆外，他不想驚動其他人，今夜該是屬于他和她兩人，他将馬兒留原地，縱身躍進院子裡。笑幽的房間隐約還有燭火搖曳，葉離微笑，她果然也沒睡。笑幽這會兒還桌前看着那張禮單發呆，葉離翻窗而入着實吓了她一大跳。她下意識地将面前紙張藏進袖子裡。“還沒睡？是不是想我……”葉離看到了她的動作，好奇但沒有問出口。笑幽沒有回話反問道：“怎麼這會兒過來？”葉離随手撈起一件絲衫遞給她道：“别問，帶你去個地方。”面對葉離突然的興緻笑幽有些詫異，換做其他時間，她可能毫不猶豫地跟他走，但今晚她實沒有浪漫的心情。她将絲衫丢一旁道：“我有點累，葉離。”她的反常葉離從進入房間就已經察覺，估計和她藏起的那張紙有關。他拉起她的手，初夏的夜，她的手竟然冰涼得沒有溫度，他注視着她問：“你有心事，關于誰？”她擡頭回視他，不知道要怎樣回答。“如果有心事，那就應該和我走，那個地方能讓你淡忘所有。”笑幽沉默，她終不忍拒絕他，微微點了點頭。兩人一騎，穿過無人的街道，直奔翔螭峰後山。山茶語翔螭峰的後山就如葉離形容的那樣，種植着漫山遍野的山茶花，可惜這個時節隻能凋零的花瓣中留取一絲殘香。笑幽停一株紅茶前，四米高的花枝甚是茂盛，葉離牽馬伫立她身側，看着她眼中那抹惋惜一笑道：“現雖然凋落了，但不需多久你就能看到它們盛放的绮麗景色，這裡有很多種山茶，紅的、白的、黃的，能從十月一直開到來年四月末。”笑幽微微點頭，葉離說的沒錯，茶花是花期十分長的一種花卉。兩人并肩緩慢前行，笑幽想起前世讀過的一首詩，不自覺地吟出聲：“似有濃妝出绛紗，行充一道映朝霞。飄香送豔春多少，猶見真紅耐久花。”葉離默默重複她的句子，眼中流露出一抹驚豔，但看着她心事重重的臉龐，他知趣地保持着安靜。二人身旁的白馬似乎很不喜歡這種氣氛，側頭發出一聲低低的嘶鳴，葉離拍拍它的背稍作安撫。“笑兒，你的心事若不願說給我聽，可以說給它聽，它絕不會告訴第三人知。以前我心情不好時，都是它陪我說話。”笑幽看看葉離，又瞧瞧白馬，終于笑了笑問道：“它叫什麼？”“碎冰。”“白衣，白馬，你和它倒真般配。”葉離聽出笑幽語氣中調侃的意味眼珠一轉順着她說道：“那麼它和你也很般配。”“為什麼？”“因為我和你很般配。”葉離故作深沉的回答讓笑幽忍俊不禁，心中壓着的那塊重物頃刻間輕減了不少。不遠處溪流歡快地歌唱傳進兩人耳中。葉離拉起笑幽地手。向前緊跑幾步說：“我們到了！”這是被山茶叢圍攏地一片草地。踩上去如同走細緻地羊毛毯上。空地中立着一锞參天古樹。下面地樹幹處已經被磨地光滑。想必葉離經常背靠這個地方仰望天空吧！葉離丢開缰繩任碎冰自己去閑逛。他拉着笑幽坐樹下輕聲道：“你有沒有覺得坐這裡心中會很甯靜。就像溶進了萬物中。可以抛棄作為人地存。”笑幽撫摸着柔軟地草地環顧四周。“這裡倒像一座天然地卧房。”葉離饒有興緻地支起身子問：“怎麼講？”笑幽仰頭望天。參差地樹枝遮蓋星空。“樹冠是天頂。山茶是四壁。草地是卧榻。樹枝上垂下地藤蔓是紗帳。月光是燭火。溪流可供沐浴。你說是不是一應俱全了？”他看定她，“主人是我和你。”他眼中的光亮太過灼熱，笑幽臉色微紅避重就輕地問：“那碎冰是什麼？”葉離瞟了一眼正水邊自得其樂的碎冰道：“它是看門馬！”話落，碎冰不滿地轉頭瞪着葉離，琉璃色的大眼睛仿佛無聲控訴：你逗佳人開心别拉上我！葉離無視碎冰的抗議，一手背腦後，一手拿着一片不知道什麼時候摘下的樹葉仰躺草地上。悠揚的葉笛回蕩靜夜中，合着溪流的伴奏，一直傳到很遠的地方，招惹來慢一拍的回聲，仿佛是兩人的二重奏。曲子是一首童謠，有幾段讓笑幽回想起母親曾哼過的家鄉小調，聽着聽着，她的眼中聚集起朦胧的淚光，十年多，她明白回去已經成了太渺茫的奢求，因此她适應了這裡的生活，也習慣了這裡的生活，唯獨這一份牽念就像樹的根，深深紮心田中，多少個深夜，她獨自一人想念着那雙溫暖的手，甚至連兒時母親的責罵都變成記憶裡的珍寶，這樣的時候，她會覺得自己很脆弱，因此她從不将這脆弱展現任何人眼前。今夜，也許是因為這個地方，也許是因為相似的曲調，也許是因為重重看不透的心事，她努力克制着情緒，卻無法将這一面葉離身旁藏起，長睫一眨，兩滴淚砸羅裙上。音律戛然而止，接着她被攬進他堅定溫暖的懷抱，他知道她今夜情緒不穩，卻沒有料到她會落淚。她的額頭抵着他的胸膛，黑暗中，她隐忍的淚肆虐滂沱，壓抑多年未曾對人言的話語叫嚣着擁擠到唇邊，她斷斷續續說着他聽不懂的話：“你知道麼葉離……我好想媽媽，你懂得那種明知道親人世卻被時空永遠阻隔的感覺麼？我無數次責問老天，為什麼偏偏是我，可責問有用嗎？沒有……我爸說，如果改變不了隻能适應，因為隻有适應後才能去掌握。我好累，我掐死了所有心裡的排斥感和不習慣，适應了卻找不到掌控的方法。要找的人布下天羅地網都沒有影子，連一顆珠子都躲天邊欺負我，這個世界太殘酷，陰謀和殺戮時時刻刻都跟你身後，玄機樓……我以為可以不染血腥靠頭腦存活，那夜我才知道仁慈是多麼幼稚的感情，他們的血飛濺滿地，上一刻還是活生生會跑會走有一身武藝的人，下一個卻倒地上變成了沒有一絲生氣的屍體。葉離你相信人有魂兒嗎？我相信，因為容不得我不信……還有他們倆……”想到澹台沁和雲意初，回歸的理智制止了她後面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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