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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頁(第1頁)

“哦,是這樣的,樓門口坐着個男人,我看着眼熟,好像是你丈夫吧?或者,是我看錯了?”大姐遲疑的措辭。甯橙愣住:“啊,他在樓下?”“是啊,外面怪冷的,我昨天就聽你倆吵架吵得很兇……夫妻倆床頭吵床尾和,有什麼事先讓人回來再說,别凍壞了。”甯橙連聲道謝,一手抓起鑰匙就往樓下沖,氣喘籲籲的跑到樓梯口,果然見到一個男人的身影蜷縮在角落。甯橙想,她何苦讓自己的男人委屈至此,連車裡都不肯回去,非要在這裡受凍受寒,還要給秋蚊子當養分。她在屋裡哭,她在屋裡等,他在外面等,他在外面受虐,屋裡那麼小,她不敢哭出聲,外面這麼大,他卻不肯走,他們将彼此趕出自己的世界,自己卻又不能過得更好。邵承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輾轉從朦胧中醒過來,他以為又是那個練太極的女人,沒有回頭。上一次,當他等來地一陣腳步聲時的失望還沒有消散,如今已經累得不忍再自我欺騙。腳步聲沒有越過他,而是頓在旁邊,熟悉的氣息緩緩沉澱,肩膀上落下一隻手,邵承一驚,不敢擡頭,他意識到這次是誰,這是他從昨晚到淩晨一直期盼降臨的恩賜和溫暖,如今實現了,竟然有些不真實。“在這裡幹什麼,怎麼不去車裡睡?”不知是因為甯橙沙啞的聲音,還是因為她的話,邵承的肩膀機不可見的抖了一下,但是他肩膀上的手卻因此受到震動。邵承受傷的擡起頭,眼底充滿血絲:“你管我去哪兒,我樂意在這裡。”甯橙抿抿嘴,沒跟他對着來,放低了聲音:“那就上去睡會兒吧。”“我不去。”邵承縮了縮肩膀,向旁邊躲。“這個時候咱們就别吵了,你先跟我回去,在這裡要着涼的。”甯橙用手推了推他,見他不吭一聲,雙手便使勁兒拉他的胳膊:“你身上都是冰的,快跟我上去!”甯橙低叫的催促,反被邵承掙紮的推了出去,她又返回來繼續拉車:“你别鬧了好不好,就算你不願意上去,也可以去車裡啊。”“車下那兩隻貓太吵了。”邵承突兀的答案令甯橙愣住,她依稀記得昨晚樓下此起彼伏的叫聲,好像要告訴整棟樓的人宣告它們的恩愛。可能,邵承也不願意待在這車上,和車下的這對愛侶對比他的凄冷吧。甯橙心口軟了一角:“那你不會把它們趕走麼?”“你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殘忍,看誰不順眼就趕走誰?”甯橙鼻頭一酸,幾乎要忘了他永遠比她更有噎死人的本事,在這場婚姻裡,他始終是主宰般的存在,她俯首帖耳的跟随,摔倒了爬起來,爬起來了讓傷口慢慢結痂,僅僅是為了迎接下一次的摔倒。眼眶微熱,甯橙的手緩緩滑落,卻見他擡起頭來望向自己,眼底的脆弱和迷茫又一次讓她啞口無言,手上的動作也頓在半空,他嘴角的輕諷,眼下的青黑,仿佛都昭然若揭的控訴着,這是她造成的。“是我不對,等你有力氣了再指責我好麼?”甯橙深吸了口氣,寒冷的空氣順着喉嚨流進肚子,也一并壓下了眼淚,她一手握上他的手,抓在手心裡搓了幾下,感覺到他抗拒的攥住拳頭又放開,接着牢牢地用力反握。“回家吧。”甯橙低垂着頭緩緩站起身,就勢将他拽起來,哪知他人沒站穩,膝蓋一軟眼瞅着就要再摔下去,她連忙眼疾手快的将人撐住,整個身子都靠近他懷裡,溫熱的身體和他的冰冷融在一起,也不知現在是自己撐着他,還是被他抱着。邵承就着她的力氣活動着僵硬的膝蓋,懷裡的溫暖更凸顯了他後背鑽心的冷,疲憊感一股腦的侵蝕了精神,他不再固執,順從的被她拉着走進電梯,又一路默不作聲的入了那道家門。“我給你放水。”甯橙将水溫調的比平時高了幾度,盯着漸漸充滿整間屋子的水蒸氣好一會兒,折回客廳後喚醒将臉埋在手心裡的男人。“去洗澡吧。”邵承木着臉走進浴室,好一會兒沒了動靜。甯橙坐在他剛做過的地方也出了神,直到十五分鐘過去了,人還沒有出來,她走過去推開浴室門,這才看到他衣服半褪的跌坐在角落裡,濕漉的頭發散在額頭,遮住了眼睛。甯橙走過去将他拉起,沒費什麼力氣,這說明他是清醒的,盡管雙眼緊閉。邵承坐在浴室裡的小闆凳上,靠着牆壁上的瓷磚,懶散着曲着身子,配合甯橙的動作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艱難地褪下。甯橙累的氣喘籲籲,水蒸氣炙熱的讓人透不過氣,她關上了花灑,又拿起浴液胡亂的抹在他身上,動作粗重而生硬,但是漸漸地,她的力氣耗幹了,手指也變的輕柔,猶如羽毛拂過。邵承微微睜開眼,愣愣的看着她,分不清她臉上的是水還是淚,隻聽她沙啞着嗓音問:“你身上有點燙,是不是發燒了?”他不答,看着她又打開花灑沖刷自己身上的泡沫,緩緩閉上眼,不知道這一刻是現實還是夢境,如果是夢境,但願不要醒。水流滑過後背,略過她昨晚留下的爪印,甯橙抹了把臉,咬着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關上花灑将毛巾罩在他頭上。等邵承走了出去,她才快速将身上的衣服脫光,迅速沖洗着自己,嘴裡咬着毛巾“嗚嗚”的哭了。幾分鐘後,甯橙返回卧室,卻見邵承向她之前那樣趴在床上一動不動,一手将手機舉在眼前,像是要瞪穿屏幕。甯橙将他的手機抽走,又從櫃子裡掏出睡衣扔在床上:“快穿上,你想生病麼?”邵承依舊不動,甯橙矗在原地和他對望,然後一個箭步上前扯掉睡衣,又走到客廳翻出醫藥箱折回來,一屁股坐在床頭,又一次将他半拉半抱的扶起身。将酒精倒在紗布上,甯橙二話不說就貼向他的前胸和後背,來回擦拭。記憶也因此而回到了四年前,那時邵承也用他的方式軟化她的堅持,她的心情就和現在一樣一抽一抽的痛,始終不贊同這種精神受了刺激卻要靠憐憫而療傷的方法,就算痊愈了,精神也不能。然而現在,她竟然也不知不覺的效法着,盡管她強烈的排斥。“别哭了。”聽到邵承的歎息,她才驚覺臉上的冰涼,右手下意識的去抹,卻在半空被他攔住。“你手上有酒精。”甯橙蹭了蹭手,将被揉亂的被子重新抖開,又将他拽進被窩:“睡會兒吧。”“你呢?”邵承緩緩閉上眼:“也陪我睡會兒吧。”甯橙鑽進被窩,他的手腳立刻有意識的纏了上來,一寸寸收緊,呼吸情不自禁的貼住她的後脖頸,汗毛被刺激着戰栗在空氣裡。被窩裡的溫度緩緩攀升,邵承身上越發滾燙,雙手卻不停地反複抓着自己的胳膊,甯橙低頭一看,他的胳膊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紅腫塊,令原本光潔的肌理呈現不規則的凹凸。“怎麼咬成這樣?”甯橙一下子坐起身,再次拿起酒精和紗布,一如方才的動作塗抹着充滿指痕、血絲的傷口。但是當甯橙停止了動作,邵承的指甲便又伸了出來,再次抓在傷口上。甯橙拉下他的手:“别抓了!”卻見他眯着眼,皺眉道:“我癢。”她咬了咬唇,從醫藥箱裡拿出“好得快”不由分說照着傷口噴去,但聽他痛得“嘶”了幾聲,她恨恨道:“叫你抓,叫你抓!”邵承正想抽回胳膊,一抹冰涼卻落在上頭,動作一窒,擡眼看去,她已經哭得扭曲了臉。甯橙發瘋似地扔下“好得快”,推開他的手,一次,兩次,三次,又揮舞着雙拳不停地錘在他的肩膀上,直到一股力道将她猛地拽如懷裡,她終于哭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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