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思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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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橙狼狽的擡起頭，正對上邵承半真半假的笑容。“那條項鍊呢？”甯橙爬上床，把單手撐着頭的邵承推到一邊，繼續翻找：“我馬上要去機場，明天回來。啊！你别搗亂……”邵承翻身将她壓在身下：“幹嘛去？”“于本生突然叫我出差，你别鬧，我要來不及了！”甯橙叫着躲閃，伸手在被窩裡一摸，摸到了項鍊，拽出來塞進邵承手裡：“你收好了，我要出發了，車我先開走，你不用起來送我了。”推開糾纏不休的邵承，甯橙伸長胳膊去拿床頭櫃上的手機，它又在響了，這個鈴聲是她為甯父、甯母設定的。邵承抓着她的腳踝，張開手掌在她腳心比劃，竟然是一樣的長短。甯橙踹了他一腳，對着電話說：“好的我知道了，我正要趕着出門，叫邵承回去陪你們吃飯吧……是啊，他回來了，這次可能要多呆幾天……放心吧，邵承從不關機的。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就這樣，拜拜。”甯橙回過身又用腳踢了踢癱在床上裝死的那人：“你今天别忘了回家陪爸媽吃飯，他們老跟我念叨你。”“你放心的去吧，我會好好照顧二老的。”邵承有氣無力道：“反正你人也到手了，項鍊也到手了，你想怎麼樣對我就怎麼樣吧。”甯橙剜了他一眼，嘴上挂着笑。在去機場的路上，甯橙的電話又響了一次，不過不是早上來電的那支手機。她将車暫時停到路邊隔離帶，從包裡的最底層翻出另一支同型号不同顔色的手機。電話那頭傳來曲烨的聲音：“你這個号還沒取消啊？”“你打電話來就是為了這件事？”甯橙沒好氣道：“我會取消的，等我不再需要它的時候。”曲烨沉默了一會兒，道明來意：“哦，昨天你和筱萌在陽台……她有沒有和你說什麼？”甯橙猶豫了一下，決定撒謊：“沒什麼，閑聊幾句，怎麼了，你們真吵架了？”“什麼都沒說？”曲烨好似不信的重複了一遍。“那你覺得她應該跟我說什麼？”甯橙試探道。曲烨說：“哦，沒什麼，沒說什麼就好，不過你這支電話還是早點取消吧，夜長夢多啊。”“我知道了。”甯橙翻了個白眼。曲烨毫不客氣的将她拆穿：“這是你以後再帶着合同原路返回。換句話說，她隻是當了一次付費昂貴的快遞員。甯橙越想越不對勁兒，在開車回家的路上還在琢磨這件事的疑點。若是換做别人，甯橙并不計較，可偏偏這是于本生親自交代的事，他有多難纏，他交代的事就有多難纏，這是甯橙為他打工五年以來得出的真理，所以她有種不好的預感，而這種來自經驗的預感通常都很準。直到第二支手機響起，打斷了她甯橙思路。來電人顯示是“曲烨”，甯橙毫無戒心的說了一句：“曲烨，有事？”但電話那頭卻不是曲烨。“果然是你，甯橙。”這分明是筱萌的聲音：“我就知道，除了你不會是别人。”甯橙驚住了，下意識将車停在路邊，一時間找不到任何語言，腦中浮現三個以上的可能性，最想落實的想法是即刻挂斷來個死不承認，而最确實的想法是筱萌拿走了曲烨的電話，并且已經知道了很多她不該知道的事。“你猜，我現在在哪兒？”相比甯橙，筱萌的聲音透着無比的輕松。甯橙張張嘴，聲音很啞，但總算決定開口了：“筱萌，要不咱們坐下來談談吧？”說這話的時候，甯橙腹部又抽痛了一次，從昨天下飛機開始到現在已經抽痛了幾十次。她一直有慢性闌尾炎，但隻要平時維護得好并不需要做手術，通常隻有在她情緒過度緊張或是憤怒的時候才會反複發作。按照甯橙的理論是，闌尾和盲腸就算再沒用，也是她身體力的一塊兒肉，非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會割舍掉任何屬于她的東西的。筱萌笑道：“好啊，我也這麼想，要不你來找我們吧。我正和你老公、我的邵承哥哥在一起，地點你可以好好想想……我給你個提示，四年前你和邵承哥哥一起去過的那家酒店，房間号碼不變。你總不會忘了吧。”不管是四年前還是四年後，甯橙都很清楚的記得，她從沒和邵承一起到酒店開過房，唯一的一次同行也是别有目的，并且直接改變了他們四個人的命運。當然，還因為那第二個号碼。第二個号碼很少被用到，除非甯橙一個人在外面或者一個人在家裡時才會開機，并且在每次接到曲烨的電話時都會說“我會取消它的”，這話說了五年，她一直在食言。曲烨也總勸她“趕緊取消吧”，然而每次都會先打這支手機，好似為了驗證她是否在食言一樣。甯橙曾經得過一段時間的抑郁症，也曾經找征信公司的人調查過筱萌，因為筱萌和邵承的出差時間常有吻合，那令她寝食難安，慢性闌尾炎也時常因這種焦慮而複發，然而令她吃驚的是，那些調查結果清白如水，更讓甯橙認識到自己的醜陋，于是陷入更深的内疚和痛苦中，甚至于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否希望調查出她最害怕的事，更不知道若是調查出了蛛絲馬迹又該如何處理。于是周而複始，邵承和筱萌若在同一時間段裡出差，她的病情便有機會反複，但若遇到邵承在家的日子，她又忍不住懷疑邵承會翻看她的手機，甚至假設當他看到上面有很多來自曲烨、心理醫生以及征信公司的來電時又會作何感想。她這樣小心翼翼的經營着這段婚姻，決不允許任何外力幹涉，所以她将這些她最見不得的秘密和最不想提起的人統統藏在第二支号碼裡，它就像是一個潘多拉的盒子，平日并不常常被打開，但是一旦打開過一次便難以抵擋那種誘惑，若是一段時間沒有啟動，她就會感到不安，心想會不會有什麼潛在的危險已經逼近，而因為她沒有及時開機而被蒙在鼓裡？可是開機以後，她又不希望通過它得到任何不好的消息。甯橙如此缜密和矛盾的心思，就像一張網，卻隻困住了她自己。所以說，快樂是單純、易碎的，唯有痛苦綿長而堅固。在開車飛奔到那家酒店的路上，甯橙的記憶開始出現混亂，她忽然憶起昨晚邵承似乎問了她些什麼，但是又不确定那是幻覺，是夢魇，還是事實。而她最害怕的是筱萌是否已經将她所發現的一切告訴了邵承？甯橙都在拼命的告訴自己，“減速，減速，靜而後能定，定而後能慧。不要被騙，這是個圈套。”然而當她第三次撥打邵承的電話，仍被告知該用戶已關機，她刻意營造出的“冷靜”終于土崩瓦解了。甯橙甚至開始懷疑于本生突然将她支開一整天的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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