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閏、張溫大喜,連聲問:“邺城來消息了?”冉闵擲下鈎矛:“不可能,你在後軍,邺城來人也不會聯絡到你。”他一指遠處的慕容恪軍營,說:“邺城的青壯全在這裡了,即使他們派人來,也沖不過慕容恪的大營,若來人自稱來自邺城,你可直接斬殺之。”“是信使,不是邺城援軍”,賈寵喘勻了氣,脫口而出。“殺了他們”,冉闵厲聲說:“朕舉世皆仇,沒有朋友。”“陛下還有一個朋友”,賈寵顧不得選擇詞彙,強辯說:“陛下忘了道左相逢的鐵弗高,忘了為我們供糧的遼漢王嗎?”賈寵說這話,其實已經犯了大不敬之罪。冉闵現在是什麼人,他是皇帝,稱孤道寡的人,他說有人是他的朋友,這就是對皇權的最大冒犯,是株九族的大罪。可此際是什麼時刻,生死關頭,董閏、張溫哪顧得上追究賈寵的語病,他們一骨碌爬起身,連聲催問:“鐵弗高來了?來了多少人?什麼時候到?”這時,賈寵已經緩過勁來,他撣了撣衣服上的土,報告說:“陛下,來了個商人。您還記得前幾天在常山,燕軍攻擊漢國商隊的事嗎?鐵弗高要來報複。據說,他們有一套信鴿傳信的秘法,此秘法還沒有完善,但事關緊急,他們首次動用信鴿,傳信至大甯城(今張家口),那個商人接到信号,連夜趕來給我們送信。”“且慢”,冉闵被欺騙慣了,他已經有種恐懼:“你如何證明他是漢國商人!”“陛下,那人說,漢王當日與你告别,曾言:‘一切有為法,盡是因緣合和,緣起時起,緣盡還無,不外如是。’我當時也在旁邊……他是這樣說的。”賈寵回答。“到有這回事”,冉闵回憶起來:“那商人怎麼說?”“那商人說,漢王已與昨夜出兵,并告訴我們:堅守五日,援兵必到。”冉闵翹首仰望夜空,半晌方一聲歎息:“五日,我能看到三日後的太陽嗎?”董閏俯身勸解:“陛下,我等昨日打過一片樹林,據此不過五裡。燕軍騎兵多,林中無法沖擊,不如我們退後五裡,依林而戰,等待援軍。”冉闵一瞪眼:“援軍來又如何?讓鐵弗高看朕的笑話嗎?朕曾三番五次要他稱臣,如今他來臨危救朕,朕若固守待他救我,其不被他笑死——不,明日我們再戰慕容。朕戰意已決,朕要讓天下人看看:隻有戰鬥不屈的魏天子,絕無臨難苟安的冉永曾(冉闵字永曾,小字棘奴)。”冉闵拔矛而起,一催馬,馬蹄聲聲返回軍營,走時竟忘了交待怎麼安置那位漢國商人。董閏、張溫面色慘白,相顧無語。“朕戰意已決”——當初冉闵聽信道士的話時也說的是這句話,而後,魏國強兵于最鼎盛時代一戰葬送,現在又聽到這句話,兩人心中均有不祥的感覺。賈寵發出一聲慘笑:“求仁得仁,我等不為羯食,得以魂歸黃土,今生何求?想想那些被羯人吃了的兄弟姐妹,活到現在,值啊!”說罷,踉跄而去。董閏舉手加額,對張溫囑托:“我若戰死,求兄葬我,務必埋的深點,别讓鮮卑人挖出來,食我屍骸。”張溫回了一個絕望的笑:“兄若死在我前面,我必葬兄,但我卻指望誰來葬我?冥冥滅滅,魂如有靈,以鑒我心!嗚呼痛哉!伏惟尚飨。從此天下,鮮有知音!”遠處,賈寵嗓音顫巍巍地響應道:“直如弦,死道邊。曲如鈎,反封侯。嗚呼!泱泱炎黃子孫,伏惟尚飨!”那聲音正似秦地的哭喪調,奇怪的是,這聲音裡沒有哀痛,反而充滿決絕。一往無悔的決絕。究竟是什麼原因,讓我泱泱炎黃子孫到了連黃土覆蓋也是奢望的絕地?嗚呼!泱泱我祖,伏惟尚飨!是夜。鮮卑人軍營。連續敗退的鮮卑人士氣低迷,軍營裡到處是茫然無措的士兵。慕容恪管理軍隊的方法比較疏散,安置好營帳的士兵們望着夜空,望着遠方的魏軍營地竊竊私語,他們談論的話題隻有一個:撤軍。慕容恪站在自己的營帳口,看着士兵們垂頭喪氣,他那俊秀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點起火把”,慕容恪吩咐自己的侍衛,随後,他一言不發的走向軍營深處。慕容恪的巡營多少穩定了鮮卑人的士氣,然而,鮮卑人的擔憂并未消失。待他巡制左營,數名正聚在一起談論的鮮卑人并沒散開,他們雖止住了話題,但卻默默地站在那裡,用目光向慕容恪發出責問。“在談什麼?”慕容恪故作輕松的詢問。“玄恭啊”,一名鮮卑貴族仗着資格老搶先回答:“這仗沒法打下去了。五天了,這個冉闵是瘋子,就他那點人,可我們十四萬騎兵竟沒沾上半點便宜,仗打到這份上,我們也該考慮是否讓他一步?冉闵是步兵,我們讓開大路,派騎兵随後掩殺,他那點人怎夠我們一個沖鋒的?”另一位鮮卑貴族感慨地說:“是啊,都說漢人懦弱,我們隻要舉起刀,他們就會低下頭。匈奴人用三萬大軍攻陷了他們百萬之衆把守的京城,可對面那個冉瘋子隻有一萬人,怎麼就敢向向我們大軍揮刀,而且寸步不退。看來,漢人當中還是有硬漢的,不如我們暫且回兵,讓過這撥漢軍,然後見軟柿子下手,擇日再戰。”慕容恪俊秀的臉上浮出一絲怒色,稍瞬即逝。“不能退,半步都不能退”,慕容恪語氣堅定:“兩軍交鋒講究的就是氣勢。我們一旦後退半步,鮮卑人南征的大業就全毀了。漢人怯懦,我們之所以用十萬之衆奴隸數百萬漢民,靠的就是氣勢,靠的就是百戰百勝。雖然,撤軍之後随後掩殺,不失為一條高明戰略,但對漢人卻不能用。冉闵,一勇之夫也,他以殺胡起家,号令漢人歸攏人心。一旦我們後退半步,漢人必看到了希望,他們必然蟻附冉賊,中原之地,不再有我胡人落腳之處。我慕容鮮卑崛起于遼東,如今,遼東之地竟喪于鐵弗高之手,我們沒有退路了,隻有并力向前才有出路。冉闵已連續攻擊了數天,師老卒疲,他想再維持前幾天的勢頭,很難很難。你們難道沒有發現,我們與冉闵接戰第一天,退兵三十裡,而這幾天,我們每日所退,不過裡。冉闵有勇無謀,一勇之夫也。其甲兵雖精,不足畏懼。他已經沒有後援,拼得越兇,後勁越不足。而我們的援兵不斷,諸君此時此刻,怎麼想的退兵呢?”慕容恪這番話令鮮卑貴族振奮起精神,最先發話的那個鮮卑貴族興奮的問:“接下來,玄恭打算怎麼打?”“我們兵多,就用這個欺負他,我打算把全軍編為三部,從今天開始寸步不退。明日就以新到的六萬生力軍迎戰,其餘各部休息體力。第二日,再以左右兩軍迎戰冉闵,第三日以中軍迎之。冉闵生性喜歡冒險,他連續三日沖擊我軍,損傷必大。知道我軍勢大,肯定不願相持下去,必會冒險沖擊我中軍。第四日,就是我們決戰之日。我已經有了戰勝他甲兵沖擊的辦法,但還需要三日準備。諸君為我争取這三日時間,三日後,看我生擒冉闵。”此時,慕容恪身邊已圍了一大群鮮卑貴族,他們聽了慕容恪這話一起發出興奮的吼叫,鮮卑人表達感情的方法比較質樸,他們吹擊着胸膛,發出一聲聲狼笑“噢噢噢”。夜色裡,鮮卑人軍營如群狼亂舞,這是嗜血的吼叫。第二日清晨,一隊隊鮮卑步兵開出鮮卑兵營。對面,冉闵步兵也整齊的走向戰場,走向死亡。這片戰場以前是石勒的獸園,經過胡人的反複殺戮,這片土地荒涼無比,雜草叢生。清晨的露水蒸騰起來,天空中飄散着一層淡淡的薄霧。空氣中還夾雜着一股野草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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