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思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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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澤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轉身大步往外走。這時常館長撲上來攔在他身前，急切道：&ldo;黑澤先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您要是走了，小鄭他的傷怎麼辦？！&rdo;小原浸純笑道：&ldo;反正也死不了人……&rdo;&ldo;他的傷不重，用陳酒煎服歸身三錢，睡一覺起來就能解開肩井穴。&rdo;黑澤打斷了他的助理，一邊大步走過常館長身邊，一邊冷淡的道：&ldo;至于啞門穴，找個中醫按摩半小時就行了。切記半年之内不能跟人争鬥，不能大吵大鬧、燥氣上湧，否則一旦複發，他這輩子頸椎就不會好了。&rdo;常館長急切的跟了他幾步：&ldo;如果不好的話……&rdo;&ldo;不可能。那個點穴的人隻想施與教訓，不想謀人性命，因此手上力道極輕。&rdo;黑澤走到門口，頓了頓，頭也不回的道：&ldo;‐‐否則隻要重按一下，那位鄭先生，此刻已經是個死人了。&rdo;&ldo;……&rdo;常館長臉色青白，僵在原地。黑澤走下武館台階，助理連忙上前幾步，為他打開車門。&ldo;沒想到那個葉真，還是個心慈手軟的人。&rdo;他說這話的時候口氣很淡，聽不出是喜是怒，亦或是帶着三分嘲諷。助理小心打量了一下他的臉色，不敢言語。&ldo;真名叫毛慶熙是麼，毛慶熙……&rdo;黑澤把這名字緩緩念了一遍，語氣雖然不屑，眼底卻帶着找到對手一般亢奮的光芒：&ldo;‐‐這個人，我記住了。&rdo;、萬忠墓葉小同學在學校的生活并沒有愉快多少，相反還是一樣的孤立。風雲人物六人組在這群十幾歲學生裡一直處于領導地位。小孩子總是存在盲從現象，幾個人緣好、老師寵愛、學習成績好的&ldo;天之驕子&rdo;總是容易成為别人效仿的對象。他們接受了誰，誰就容易被其他學生接受；他們排斥誰，誰就有可能被其他學生所孤立。葉十三小同學就悲慘的被孤立了。有一天龍紀威不在家，玄鱗一邊下面條一邊問葉真：&ldo;兒子，我覺得你在學校沒什麼朋友啊。&rdo;葉真說：&ldo;玄鱗叔你别往面條裡倒麻油好嗎，我不吃麻油的……還有辣椒是我用來泡手的不要往面條裡扔啊‐‐！&rdo;葉真搶過辣椒，放到混合了各種藥材的藥湯裡生煎，然後沸騰關火，把手伸進去浸泡。玄鱗怒道：&ldo;龍紀威下個清水挂面你都吃得呼呼的，輪到老子怎麼就這麼多麻煩？！&rdo;葉真立刻反唇相譏：&ldo;龍紀威把大腿給我抱，你也給我抱咩？&rdo;父子兩人一人占着一個竈頭，玄鱗下面條，葉真泡手。他手被泡得微微發紅，青筋一點一點的凸顯出來，不一會兒又慢慢消了下去，紅暈從雙手蔓延到整個手臂，額頭上開始滲汗。&ldo;哼哼，老子的大腿隻給龍紀威一個抱……老子可比龍紀威厲害多咧，知道嗎？古籍記載，南疆有龍，鱗如玄鐵而光潤如玉，騰飛時有火光，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潛淵……&rdo;玄鱗語調極為得意，把面條盛出來往桌上一放，又說：&ldo;喏。&rdo;葉真泡完手，把雙手擦幹，随便吃了兩口面條，說：&ldo;龍先生，下次可以少煮兩分鐘，這面條真的太爛了。&rdo;&ldo;臭小子你愛吃不吃‐‐！&rdo;玄鱗怒道：&ldo;你以為誰都跟你舅那個沒用的男人一樣嗎，整天隻知道圍着鍋台轉，随随便便就能燒一桌滿漢全席出來……&rdo;&ldo;我不吃了。&rdo;葉真放下碗筷，施施然走出廚房。他來到房間裡，從衣櫥拎出米袋大的一包鐵砂挂起來，閉上眼睛運起内力，雙指并攏，向鐵砂袋當中輕輕一戳。這一戳相當迅疾，看上去用力不大，但是堅硬的鐵砂袋立刻陷進去了一個深窩。葉真沒有睜眼，指如疾飛，閃電般點了十七八處深坑。幾百斤的鐵砂袋被他打得搖搖晃晃，仿佛馬上就要掉下來一般。玄鱗抱着手臂靠在門口，冷嘲熱諷：&ldo;兒子，你就是因為這個才在學校裡交不到朋友的，知道嗎？你就是個典型的預備少年犯啊，按龍紀威的話說就是隐形社會不安定因素，掃黃打非打的就是你這種人……&rdo;葉真收手凝神，緩緩的吐出一口氣，立刻反唇相譏：&ldo;黃毛小兒有什麼資格跟本小爺交朋友？&rdo;玄鱗看看他的臉色，含笑不語，也不去揭穿他，半晌隻問：&ldo;你從幾歲開始練這個的？&rdo;&ldo;忘記了。&rdo;葉真想想，說：&ldo;從記事開始起吧，天天用藥泡手，可以幫助内力循環。&rdo;&ldo;哦……難嗎？&rdo;&ldo;還行。上止天庭二太陽，氣口血海四柔堂；耳後受傷均不治，傷胎魚際即時亡……夾背斷時休下藥，正腰一笑立身亡；傷人二乳及胸膛，百人百死到泉鄉。反正就是這些東西，隻是細節上比較講究。&rdo;葉真一邊吭哧吭哧的收他那個鐵砂袋，一邊說：&ldo;同樣一個穴道，用同樣的力道去擊打，早上的時候可能隻能緻人昏迷，晚上可能就能緻人死地了。中醫裡說人身上的穴道根據一天時辰的不同而開合，同樣的穴道又連接不同的經絡，經絡之間又可能互相連接造成影響，所以……總之我人生的大半功夫其實是花在背書上的。&rdo;他把鐵砂袋放到地闆上，玄鱗走過來，蹲在他面前，伸手拍了拍葉真的臉。&ldo;兒子，&rdo;他說，&ldo;人不能活得太辛苦，别太逼自己。&rdo;葉真低着頭不說話。&ldo;你要是喜歡這個，就當個體育運動來練。别把自己投入一生精力的事情當做複仇的工具，押上性命，孤注一擲。&rdo;玄鱗伸手虛虛的摟了葉真一下，說：&ldo;兒子，你隻是個小孩，還是把事情交給我們大人去做吧。&rdo;葉真在他懷裡，下巴搭在他寬厚的肩膀上，看見玄鱗黑襯衣上細密結實的布紋。半晌他低聲道：&ldo;你不懂那種感覺的。山中一日世上千年，轉頭下山一看，你認識的所有人，你家鄉的所有同胞，全都以各種慘烈的姿勢被屠戮在你面前。死城，旅順變成了一座完完全全的死城。&rdo;&ldo;我在血海裡走，道路兩邊全是殘肢斷臂，孕婦肚腸橫流，嬰兒被穿在刺刀上，男人們被打成蜂窩一樣的血泥，甚至連貓狗都被砍成兩段。天黑了，整座城市靜悄悄的，沒有任何一家燃起燭火‐‐千家萬戶瞬間空了，因為所有人都被屠殺殆盡。&rdo;&ldo;兩萬人，兩萬無辜的性命，全都是我的父老鄉親。&rdo;&ldo;玄鱗叔，&rdo;葉真最後說，&ldo;我知道時代變了，現代人提倡什麼忘記仇恨，鄰邦友好，天災人禍互相救援什麼的……但是那是你們現代人的想法。我是個野蠻、愚昧、又沒文化的人，我隻知道血債血償。&rdo;玄鱗凝視着葉真的臉，十五歲的少年，身形清瘦倔強，眼神帶着老人一般麻木而灰寂的滄桑。&ldo;……&rdo;玄鱗歎了口氣，說：&ldo;好吧，按理說我不該插手人的事情，但是……如果你想做什麼，請提前跟我和龍紀威打聲招呼。不管怎麼樣，你是我們的孩子。&rdo;葉真張了張口，沙啞着嗓子，說：&ldo;嗯。&rdo;玄鱗誘導他：&ldo;你該叫我什麼？&rdo;葉真剛要開口，突然門鎖一聲響，龍紀威的腳步從玄關轉到客廳，隻聽他敲着桌子厲聲道：&ldo;葉十三小同學！吃飯為什麼隻吃一半，浪費糧食是不對的你知道嗎！小心我把你打包送去北京天天聽楚慈上思想品德課！&rdo;玄鱗：&ldo;……&rdo;葉真：&ldo;……&rdo;兩人猛的竄起，争先恐後奔向客廳，葉真仗着人小靈活，猛撲上去搶先抱住龍紀威大腿哭訴：&ldo;媽‐‐！玄鱗叔叔下的面條都成糊了！而且清湯寡水！連滴麻油都沒放‐‐！&rdo;玄鱗暴怒道：&ldo;是誰說他不吃麻油的，嗯？！&rdo;龍紀威一手拎着葉真的後脖頸，一手拿筷子把面條嘗了一口，片刻後望向玄鱗的眼神非常麻木。&ldo;玄鱗同志，&rdo;他說，&ldo;你這樣會被人投訴虐待小孩的。&rdo;玄鱗：&ldo;……&rdo;龍紀威面癱着翻出錢包，準備下樓去叫外賣。葉真小同學搖着尾巴，興高采烈跟在龍九處長屁股後邊，百般央求要吃烤羊腿、要吃牛裡脊，還要吃油汪汪的麻辣小龍蝦。玄鱗的身影慢慢石化，然後一點一點随風飄散了。&ldo;真是太過分了……&rdo;傳說中威猛無比、所向披靡的黑龍玄鱗同志，終于忍不住淚流滿面，顫抖着控訴道：&ldo;媽咪控什麼的……媽咪控什麼的！最讨厭了‐‐！&rdo;葉十三小同學的學校組織愛國教育，老師在課上宣布了這個消息。‐‐去旅順，參觀萬忠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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