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媽的話,重重撞擊着李翠的心。李翠想,是呀,我男人死了,女兒扔了,我什麼都沒有,難道我還不該有一間像樣的屋子?我舍棄女兒的代價總不能是這樣的吧?嬰兒的啼哭又順着雨聲傳到李翠的耳邊。李翠想,不管怎麼樣,我得讓我女兒值得呀。想罷李翠便起身出門。李翠走到水文的房間門口,想進去,突又猶豫。李翠想,水文是劉金榮的兒子,他們兩個如果是商量好的,我去找他還不是自投火坑?這個念頭一起,李翠心裡便有萬千的悲哀湧上心頭。情不自禁,李翠朝後退走。水文剛從警署回家。換好衣服,正欲出房門。推門便見到李翠。李翠面帶緊張,神情間滿是慌亂和不安。水文說,翠姨,你有什麼事?李翠欲說又止。她我我我了幾聲,終是沒有說出口。水文說,有什麼話你就直說。我爸不在了,翠姨是我爸的姨太,翠姨的事,我一定是要負責到底的。李翠有些驚訝,頓過幾秒,方說,我不想換到後院小房間裡去。水文說,後院小房間?換到那裡去幹什麼?李翠說,太太吩咐的。說是我住的房間要給水武少爺住,讓我去住後院。水文皺起眉頭,仿佛深思片刻,然後說,哦,恐怕是太太弄錯了。你放心回你自己房間住吧。水家也是有身份的人家,哪有姨太太住後院雜屋的?太太那裡,由我去說。李翠驚喜道,真的嗎?水文一派大家氣度地說,你盡管安心過日子。你既是我水家的人,我們水家便會善待你。我們過什麼樣的日子,你就過什麼樣的日子。李翠滿臉焦慮一掃而空。李翠想,原來他們母子兩個并沒串通好呀。想罷她臉上露出笑容,聲音也變亮了。李翠說,謝謝大少爺。大少爺,你将來前程一定會發達。水文想到李翠的表情瞬間由愁苦變驚喜,滿臉的不安都消失不見。心想,這就是女人。水文笑起來,說那最好,我發達了全家都有好日子過。李翠謝過水文,心情一松,便欲回屋。突然水文叫住她。水文說,翠姨,有個事要跟你說下。我爸死了也有幾年,茶園那邊一直請三叔在幫忙打理。三叔現在也日日見老,說了幾次想回老家享清福,我沒放他走。我想不如你過去幫個忙,行不行?李翠忙說,大少爺這麼說,哪有不行的?反正我在家也是閑着。幾時去呢?水文說,過些天數,幾個戲班都要到我們五福茶園連台演戲,客人多,店裡忙,我看你明天就過去,熟悉下店裡的事情。李翠忙說,好的。水文說,翠姨要是做得來,往後恐怕會要留你來打理茶園,我這邊,警署的事多,而且還得顧一下茶廠和貨棧。不過,老闆還是挂我的名兒。李翠忙說,那是應該的。我是水家的人,我都聽大少爺你的安排。不過,太太那邊……水文說,那就這麼說定了,太太那邊我來講。李翠回房的時候,雨還在下。她的心情卻大不一樣。進屋便跟菊媽說,寶寶這回值當了。菊媽不解,大聲問,嗯?二天漸漸地黑透。仿佛随光而去,雨也漸漸地小漸漸地停。蟲鳴的聲音很快占領了夜晚。這時候的漢口不冷不熱,不幹不濕,走到戶外覺得舒服,進到屋裡仍然覺得舒服。逢到這樣舒服的時候,劉金榮便會大聲叫着,還要再舒服一點,然後躺上木榻。于是立即有人過來伺候抽鴉片。但在這天這個舒服的夜晚,劉金榮卻煩躁不已,她的叫聲便成了另外的樣子。劉金榮大聲叫道,水文,水文呀,你過來!水文!水文白天在警署聽說陳一大的雜耍班又進了樂園的雍和廳,整個下午,父親的慘烈死狀一直浮在他的眼前。他想,兇手至今未能抓到,泉下父親一定不安心。念頭一起,水文心裡便一直郁郁不樂。回到家裡,仍然郁悶。于是他換了衣服,準備去找陳一大打聽紅喜人的消息。人還沒出門,便聽到母親的叫聲。水文從這聲音裡聽到了母親的火氣,忙不叠地過去。沒走到門口,劉金榮的聲音已變得有些歇斯底裡。劉金榮喊着,水文,你到底過不過來呀?水文匆匆跑進,說姆媽,你這是幹什麼呀?我聽到您的叫,跑過來也得花幾分鐘呀。劉金榮說,我問你,你怎麼還讓那個狐狸精住在你爸的房間裡?水文說,姆媽,她是爸爸的姨太太,她不住那裡住哪裡?劉金榮說,我就不準她住在那裡。一個賤人,還想享清福。留她在水家已經對得起她了。她必須得給我滾到後院去。水文說,姆媽,她既是水家的人,水家就得善待她,否則,我怎麼對得起爸爸。劉金榮說,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爸爸怎麼對得起我?水文說,多少男人有姨太太?這世界上又不是爸爸一個人讨了小。姆媽,爸爸也死了幾年,到這時候你又何必跟她過不去呢?劉金榮生氣了,她大聲叫了起來,我是你娘還是她是你娘?水文說,她要當我的娘還沒有資格。姆媽,我勸您還是忍着點,這個家現在是我當家。水武住哪間屋,我會安排的。别以為這個家我撐着不費勁,往後,說不定好多事還得靠翠姨幫忙哩。劉金榮說,就她那個狐狸精?你還指望她來幫你?水文走到劉金榮跟前,屈下身,扶着劉金榮到木榻前,又安排她躺了下來,然後為她點上煙。方說,姆媽要這樣罵翠姨,我也沒有辦法。可是,姆媽,我要對你說上一句:這世上好多事情,平常人辦不成,可偏有狐狸精能辦成。這個家要撐下去,翠姨就是個幫手。劉金榮一口煙還沒吸到肚,聽到水文的話,不由别着臉定住神看她的兒子。看得水文莫名其妙,不禁用手摸摸自己的臉。劉金榮臉上浮出笑,忽地坐起來說,小子,想不到你比你爸爸厲害。水文松了口氣,笑笑說,姆媽,沒得事了吧?我走了。劉金榮說,從今天起,我就在屋裡享清福了?叫那個賤人替我們水家幹活?給她一口飯吃,連工錢都不用付?水文說,是呀。大局總歸都是姆媽來管,事情就讓翠姨去做。劉金榮大笑,不愧是我的兒,有出息有出息。笑罷又說,好,你忙你的去,叫山子來跟我燒煙。劉金榮重新躺下,她很惬意地一口一口地吐煙。她想有子如此,這輩子就有享不完的福。今天這個天,真是舒服。水文在雍和廳找到陳一大。陳一大每見水文就渾身不自在,谄笑堆了一臉,笑得他自己都覺得自己賤。陳一大磕頭磕腦地說,水少爺,難得你有閑心,來看一下我們這點小把戲。水文說,這個閑心我的确沒有。我來是想問一下陳老闆,我托你打聽的事怎麼樣了。我爹在那邊過得不安甯。陳一大心知水文見他必定會有這一番詢問,腹中早已打好草稿。陳一大說,水少爺,我正想跟你知會一聲的。不過……陳一大環指了一下現場,又說,這裡不是個說話的地方,要不明天……水文不等他說完,打斷他的話,說明天早晨九點到五福茶園,我請你喝茶。說罷,水文也不等陳一大回答,便揚長而去。一直站在旁邊的紅笑人過來,說班主,這個王八蛋小子怎麼能這樣對你?陳一大望着水文的背影,若有所思道,王八蛋小子?看看人家的氣勢!我們這些人,将來想在漢口站住腳跟,撐一片自己的天,靠的就是這種王八蛋。紅笑人說,可是我們跟他有殺父之仇呀。陳一大掉過頭,直視紅笑人說,你小子要記住,跟他有殺父之仇的不是我們,是紅喜人。次日一大早,陳一大便去五福茶園。李翠也是這天去到那裡。雖然是姨太太,但水家三叔也沒拿她當貴人使,說是萬事都有開頭,先從觀察客人做起。陳一大到得早,李翠問水家三叔,這位是熟客嗎?水家三叔并不識陳一大,看了下說是生客,上前搭個話,把他變成熟客。李翠亦不知陳一大何許人也,隻道是新來茶客,便高興上前打問客人想喝什麼茶。李翠從未有過正經的交際,但她跟戲班泡過多年,在戲上看到跟客人說話要禮貌,于是問話間不覺帶着戲腔,聲音綿軟得令人遐想。陳一大一聽這聲音,骨頭便酥了,心道五福茶園竟有如此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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