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一直試圖掙脫,試圖抗拒——卻不知自己正是在這樣的束縛裡才安全優越地成長起來的。“有時候,我真希望雲煥是我的孩子。”巫朗喃喃,仰望着白塔歎息了一聲。飛廉一震,某種刺痛針一樣地紮到了心裡。他看着族長,發現他握在門框上的手在微微發抖。晶晶從身後扯住了他的衣服,發出顫顫的咿哦聲,這個青族的孩子雖然聽不懂他們冰族的語言,卻也知道此刻氣氛的凝重。他也歎息了一聲,帶着歉疚:“隻可惜,我不是雲煥。”一老一少兩個人在刹那都陷入了沉默,隻有帝都的風在舞動,隐隐帶來硝煙的氣息。巫朗忽然苦笑起來了:“我的孩子們啊……如果我倒下了,誰來繼續給予他們華服美食、高官厚祿?誰能保證我的孩子們不被巫彭送入大牢、交給辛錐?誰能保證巫朗一族,不至于象前代巫真那樣被覆滅?”老人背對着房間,低聲:“飛廉,你能麼?”“你能在顧着你的鲛人女奴和異族養女之餘,為族人想一想麼?”他被那一連串的問句擊中,怔怔站在原地,手裡那一卷《遊仙錄》無聲滑落在地。“叔祖……”他澀聲開口了,身後的晶晶扯了扯他的衣襟,露出驚慌的表情,仿佛知道即将說出口的是一句不祥的話——但他還是說出來了:“容我再想想吧。”然而,還來不及想,在帝都的清晨,他就這樣猝及不妨的遇到了家族為他定下的未婚妻——那個出身高貴的女子在霞光中飛奔而來,衣衫不整的撞入了他懷裡,驚慌失措。那樣尴尬的開端。他側過頭,有些不自然地點了點頭:“明茉小姐?”“飛廉公子。”明茉鎮定了一下,拉攏了衣襟回禮——顯然也明白了對方的身份,她瞬間回過了神,顯露出門閥貴族女子慣有的矜持和冷淡。“幸會了。”飛廉繼續客套了一句,然後就發現再無什麼可說。——那樣尴尬的局面,聰明人都知道此刻對方一定想着及早脫身回去,而不是在大街上這樣客套來去的端着架子說話。“告辭了。”還是明茉率先說出了這句話,回過頭去。——這般的樣子,卻恰恰被對方看見了,不知道會引起怎樣的猜測。傳出去的話,說不定,這門婚事也就此黃了吧?她卻微微苦笑了一下:定了兩次婚約,卻都無疾而終,從此後她在十大門閥裡的聲譽算是完了,可能永遠都不再會有人上門提親了。不過,這樣……倒也是不錯呢。在十大門閥之中,在數以百計的貴族之中,她想嫁的、卻隻是那一個。——那一個于今再也沒有可能見到的人。她拉着衣襟,失落地往回走着。背後的兩人也已然結伴離去,隐約有低語傳來:“這些藥,巫真大人那裡不知有沒有……生肌續骨的……雲煥剛放出來,不知道傷到什麼程度……”她驟然站住。什麼?他們說什麼?雲煥……雲煥剛放出來?!“等一等!”她驟然回身,追了上去,“等等,我跟你們一起去!”五、破軍含光殿位于伽藍帝都的皇城東北角,在玄武門後的東内苑旁,一貫是曆代聖女居住的地方——除了在白塔上侍奉智者大人之外,每一任聖女的所有時間都在這裡渡過。滄流帝國統治雲荒後法令森嚴,一切都遵循鐵一樣的秩序被劃分開來,冰族和其餘各個種族之間更是有着不可逾越的差别。冰族人數不多,一直居住在伽藍城内,按照種姓的不同被分開安置在不同的區域,世代從事不同的分工職業。伽藍帝都分三道城牆,其中外城也被稱為“鐵城”,裡面居住着的都是從事勞動的平民;一般的貴族居住在内城,擔任帝國的一些軍政職位;而最後一重城牆是禁止任何人随意進入的,被稱為“禁城”,裡面居住着的、便是把持着這個大陸秩序的十大門閥:元老院十巫。而含光殿,就位于這一片最高貴的區域内,然而卻顯得分外冷清寥落。——的确,對于帝都那些門閥貴族來說,深陷絕境、内外無援的巫真家族如今已然是避之而不及的不祥之人,連一手扶持他們家族的巫彭元帥都已經将其拒之門外,又怎麼會有人在保持來往呢?然而,清晨的陽光裡卻響起了輕輕的叩門聲。“誰……誰呀?”庭院裡傳來了怯生生的問話。“是我。”一個清朗的男聲回答,“受巫真大人邀請而來。”花徑上傳來木屐急促的聲音,門吱呀開了一條縫,門縫裡露出一雙驚惶不安的湛藍色眼睛,打量着門外的來客,仿佛一隻受了驚吓的花栗鼠。“是飛廉少将啊……”終于,門後的眼睛裡流露出釋然的神色,“快請進吧。”門開了一條縫,飛廉迅速的閃身而入,對身後招了招手。“她們……她們是誰?”來開門的少女看到緊随其後的兩位女子,不由吃了一驚——來的兩人,一個是冰族貴族,另一個居然是個鲛人?“不要緊張,雲焰。”飛廉安撫着少女的情緒,一一介紹跟随自己而來的不速之客,“這位是我的鲛人碧,還有一個是……”他看了一眼明茉,還是覺定說實話:“是巫即家的二小姐。”然而雲焰卻依舊隻是怔怔的聽着,臉上并無半絲表情。飛廉霍然明白過來,自從被智者逐下了白塔之後,這個聖女就被灌下了藥物,洗去了侍奉智者時候的一切回憶——自然,也包括了那段時間發生的任何事情,比如自己哥哥的婚約。“巫真大人呢?”飛廉歎了口氣,問,急切地看向房内,“你哥哥呢?”一提到雲煥,雲焰全身就觸電般顫了一下,臉上露出極恐懼的表情,瞟了一眼側廂,喃喃:“在裡面。姐姐……姐姐今天一早把哥哥帶回來了……他……他……”她忽然間哭出聲來,捂住了嘴全身發抖。“他怎麼了?”飛廉心裡一冷,再也忍不住地轉過身,便向着側廂疾步走去,聲音亦已經發顫,“他怎麼了!”碧和明茉緊随着他。然而,在他們剛踏上廊下台階的時候,卻被一隻手攔住了。披着白色聖衣的女子悄無聲息地站到了廊下,張開雙手攔住了闖入者。巫真雲燭——這個近日來帝都上下傳言已被賜死的女子,此刻卻活生生地站在了他們面前,臉色蒼白而又疲倦,伸出的雙手上隐隐殘留着血迹。明茉眼裡驟然一亮——那樣清冷秀麗的容色,那樣高貴疏離的氣質,那樣雪似潔白的衣衫,晃若不似這個世間所有,仿佛絕頂上的殘雪,潔淨而沉默,與世隔絕。她心裡隻覺一陣絞痛:她無法想象這樣的女子,也曾經被推倒在那個污濁血腥的地闆上,被那個豬狗一樣的侏儒踐踏。“請留步。”巫真開口了,将三人攔回,“他剛剛睡去。”她一一看過了三個人,看見明茉的時候微微露出驚訝的神色。然而她并沒有說什麼,隻是将他們攔住:“我弟弟剛睡去,請勿喧嘩。”“……”飛廉生生頓住了到嘴邊的問話,松了口氣,将腳從廊上移了下來,重新退入了花園,回頭接過碧手裡的藥囊遞上:“巫真大人,今天一早接到傳訊,我就帶了一些家裡密制的藥過來——都是外面買不到的,希望能有所幫助。”巫真沒有去接,凝視着這個軍團裡和雲煥并稱雙璧的青年,眼裡忽然流露出悲哀的光。“謝謝。”她開口了,極輕極冷,近乎夢呓,“不過……隻怕用不着了。”她喃喃:“再也用不着了……”什麼?仿佛一支利箭呼嘯着洞穿心髒,藥囊從他手裡沉沉落地,發出瓷器碎裂的悶響。飛廉不可思議地望着雲燭,仿佛一時間還沒明白她的話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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