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嗚……”仿佛被劍氣所逼,黑色的小貓不敢走近,畏縮地蜷伏在了角落裡。“抱歉,打擾了。”紫衣女子剛要轉身,忽然聽到耳邊有人說話,帶着奇異的卷舌音——這個空無一人的城市裡,居然有人對着她說話!紫電劍唰然回指。然而,不知道為何那把靈劍居然無法進逼,停在了空中。“不好意思,這是我的貓。”修長的身子彎了下去,抱起地上的貓咪,剪裁得體的黑色外袍中露出暗紅色的襯衣,完全是不同于中原的打扮。來人的臉上帶着禮貌的微笑,五官輪廓分外清晰,純金色的卷發和湛藍色的雙眸、顯示出不同于中原漢人的血統。初起的薄暮中,紫衣女子淡漠地看了來人一眼,雖然明知這樣的空城裡蓦然出現這樣的陌生人、着實可疑,然而她依然沒有興趣多說一句話。既然舞蹈被打斷,她便收起了劍,漠然地看了來人一眼、轉身準備離去。“小姐,你知道為什麼你的舞蹈始終無法現出壁畫上的神韻麼?”然而,在轉身走到樓梯口的時候,背後的金發男子忽然開口了——那樣的話語,讓她忍不住微微一怔:這個人、竟然在旁觀看了自己的舞蹈多時?以她的修為,居然不能發覺他的存在?“因為你沒有投入感情——不會笑,也不會哭,甚至沒有表情。”雖然不見對方回頭,卻已經成功地留住了這個美麗的女子,異族男子嘴角泛起了一個笑意,語聲裡有一絲譏刺,“那樣的舞蹈、即使動作再優美再準确,和提線木偶的表演又有什麼區别呢?”那樣肆無忌憚的冷嘲,讓紫衣女子霍然回頭,眼眸起了變化,不知道是恍然還是惱怒。“你是誰?”終于,她開口問出了一句話——一百年的沉默讓她的話音起了不準确的扭曲,聽上去居然和對方卷着舌頭的發音一樣奇怪。“羅萊士。”抱着黑貓,金發的男子微微笑着躬身一禮,“美麗的小姐,願為你效勞。”“你懂舞蹈麼?”依然驚訝于對方方才的見地,紫衣女子追問。“略微懂一些,在我祖國的宮廷裡曾經學過。”那個叫做羅萊士的人保持着恭謙的身姿,微笑着,“美麗的小姐,能否有榮幸知道你的名字?”“迦香。”那樣奇怪的問話方式沒有讓紫衣女子感到驚訝,她隻是低下頭,臉上帶着一貫的淡漠,回答,“我從蜀山夢華峰來。”“家鄉?”顯然是誤會了,羅萊士略微詫異地揚起了眉,抱着貓咪,“小姐的家鄉是蜀山麼?從這裡再往東、更接近太陽升起處的地方吧……”“家鄉?”劍仙迦香重複了一遍那兩個字,然而腦海中卻想着另外一個詞——千年來,她得道成仙,卻還是第一次注意到自己的名字有這樣有趣的諧音,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不,不是家鄉——是迦-香。”她伸出手指,在剝落的牆上劃出那兩個繁複的字——然而,看着自己的名字,她陡然間又是一陣恍惚:她是迦香?那兩個字,就是她在這個天地間的代稱?如果有一日她消失于這個天與地之間,隻有這兩個刻入牆上的字證明她存在過麼?然而,這兩千年無喜無怒、幾乎忘了自身的歲月裡,她真的是“活着”的麼?“我的家鄉,在拜占庭以西遠得看不到盡頭的地方。”看着纖細的手在黃土牆上劃過,仿佛有些感慨地、羅萊士輕輕歎了口氣,懷中的黑貓發出咪嗚的應合。“那為什麼到這裡來?”紫衣女子問,卻是漠然而沒有任何好奇的語聲。“因為我們想回到陽光底下,我們想得到救贖……”金發的男子語聲依然是帶着奇怪的腔調,眼睛望向東方黑色的天際,“我們不想在黑暗中這樣腐爛下去——傳說,如果朝着東方日出之地一直走、到了極東的盡頭,我們便會得到救贖。所以,我立下了齋戒的誓約,帶着族人跋涉了幾萬裡、來到了這兒。”迦香擡頭看了這個陌生男子一眼,對那一番坦言沒有絲毫的驚訝。從那隻黑貓一出現,蜀山的劍仙就感覺到了出現在這座空城裡的、并非普通人,然而她隻是漠然:“你不是人,是吧?”頓了頓,沉吟着,劍仙的眼裡湧起些微的疑惑:“但你的身體并不是虛無的——也不是鬼魂……你到底算是什麼呢?”“什麼都不是。”那樣的問題讓對方沉默下去。蓦然,羅萊士微笑起來了,露出一口雪白整齊的牙齒,“我隻是來教你舞蹈的人。”-初見的畫面漸漸湮沒淡出,牆上“迦香”兩字依然存在,卻已經過去了六十多年。不斷有新的記憶浮出水面,宛如激流沖擊着她的腦海。月光淡淡灑落下來,搖椅在夜中吱吱地晃着,一前一後。前後的晃動中,記憶的碎片如同斷線的珠子一樣跳出來,晃動在她面前。那些泛黃的記憶片斷。高昌古城的支提窟。她就是在這裡遇到了羅萊士——一個來自于極遠西方的、似人非人的男子,并且聽從他的指點開始重新學習飛天之舞。這個奇怪的人給她奇怪的感覺,依稀間居然覺得熟稔非常、卻又覺得極度陌生。每到夜來他就會從古堡的某處走出,帶着她起舞。他的動作輕快迅捷,居然絲毫不遜色于身為劍仙的迦香。修長的肢體,舉手投足之間英氣逼人,卻同時交揉着夜色般的詭異和魅惑。他也曾給她看過他們西方宮廷中的舞蹈,那樣新奇的步法和身姿、是她所未見過的。那是需要兩人對舞的舞蹈,他領着她旋舞,一路舞過長長的爬滿青藤的廊子。金發飛揚起來,合着她漆黑如瀑的長發,那一瞬間,似乎時空都不存在,一直被空茫充斥的心完全平靜了,安甯而歡愉。那條長廊他們來去跳過無數遍,旋舞中,身體輕盈得似乎升上了蒼穹,無數燦爛的星辰從身邊掠過……那一刻,她真真實實地感覺到自己的“存在”。那是可以抓住、正在抓住什麼的感覺。在不跳舞的時候,他們就倚在古堡的窗台上看着星空,靜靜地交談。古藤從頹敗的窗口垂下,帶着刺的藤蔓爬上來,簇擁着窗口的兩個人。金發男子探出身,從蔓生的荊棘中摘下一朵殷紅如血的花朵,告訴她,這是他們從故鄉遠途帶來的唯一紀念:這種叫做玫瑰的紅色花朵,在他們的祖國是愛情的象征:“那是從情人血裡開出的花朵。其實,你這樣美麗的女子,應該叫做‘羅莎蒙德’——世界的玫瑰。”“羅莎蒙德?和你一樣姓羅麼?”她笑了起來,眼睛閃閃發亮,已經多少年沒有聽到别人贊揚她的美貌,就像飛升後的劍仙一樣、所有人都漠視外在的一切。但是她還是個自诩容色的女子……她始終未曾勘破色相。羅萊士對她說起很多事:他的故鄉,那邊的莊園、騎士、君主,穿着黑袍的神官和修女,高聳的尖頂教堂,回蕩的鐘聲,一群群盤旋在城市上空的灰色鴿子……“好幾百年以前,在還能夠行走于陽光下的時候,我曾是我那個國家裡最利害的劍客和最優秀的舞手,人們都叫我‘羅萊士伯爵’——和你們這裡的王公貴族類似的頭銜。”“嘻,那有什麼希奇?——我在沒有飛升之前,還是一個公主呢。”她聽着,眼睛裡流露出喜悅和好奇的光芒,宛如懵懂少女般笑着,不停問東問西。她驚訝于自己的唇中居然還能吐出如此多的話語——蜀山夢華峰上的數百年來,她甚至覺得自己永遠不會再說一句話,因為對天與地之間的任何東西都斷絕了感知和回應的欲望,向着所謂的心如止水、太上忘情的境界修煉,直至忘記自身的存在、将自己融合在這無始無終的時間和空間之中——那是所有修仙之人夢寐以求的最高境界。然而内心一直有什麼聲音在掙紮着喊,仿佛不甘于這樣投入到洪荒的熔爐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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