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形怔怔望着那個剛說過一番表面文章客套話的藤真,無法相信這和昨夜與自己燭下夜談無比暢意的是同一個人。眼看着藤真就要離去,忍不住大叫一聲:“藤真。”藤真頭也不回問:“花形大人有何見教?”“花形大人有何見教?”何等生疏的字眼,聽得花形心中莫名地一痛。是的,他還叫住藤真做什麼?他強留住藤真不就是不願他有危險嗎?如今他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而仙道又與他重會,他不會再有危險了,又何必再留藤真。縱然硬要留,象藤真這般暢遊天下的豪俠人物又豈願留在這翔陽一地。縱然留了他一時,又豈能留他一世。可他就是無法眼睜睜看着從此遠去,從此永遠地離開他的生命。他一步步走向藤真,徐徐說:“請你留下來。”短短五個字,實已用盡他生平的力量才說出來。藤真回頭望向他,忽然冷笑:“留下來,為什麼?憑什麼?”花形無言凝望他,面對藤真眼裡眸中的冷嘲,他的眼中已道盡無盡情義。為什麼?隻為我不舍得你離開,隻為我也知你不舍得離開。憑什麼?隻憑我不舍得你離開,隻憑我也知你不舍得離開。藤真望向花形,忽然笑了起來:“你不舍得我,你喜歡我,可是你知道你喜歡的到底是什麼樣一個人?”花形點頭:“我知道!”是的,他知道,盡管他不會半點武功,盡管對于藤真的從前他全然不知,但他知道,他相信他比任何人都更知道藤真。藤真眼中冷嘲之意更濃:“每一個看到我的人都會喜歡我。可是你可知在我俊秀的外表下還有些什麼?”他忽然伸手撕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一身傷痕。花形從不知一個人的身上竟可以有如此累累傷痕,而這些傷竟然會在藤真這般神仙人兒的身上,一時臉色蒼白,失聲驚呼。藤真狂笑:“你是個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為民請命的清官,我是個身在黑道殺人無數早已黑了心腸被官府懸賞輯拿見不得光的黑人。江湖人說我貌若金童心似閻羅,你以為僅僅是謠傳嗎?你一生所見的罪惡和髒肮有多少,你可知在我光鮮漂亮外表下有什麼東西?你可知我在這無情江湖是如何活到現在,如何成為讓人聞風喪膽的金童閻羅?我曾經與人交戰,連殺數十人臉不改容,累了就睡在死人堆裡不會有半點不安,我曾經在狂風暴雨的泥濘堆裡和幾十條野狗打成一團,隻為了搶一塊别人丢掉的饅頭來活命。我們這些江湖人豈是你們這種官所能明白的。我殺過的人連我自己也記不清有幾個,我身上的傷痕已經數不清,我搶過的錢财比你見過的還要多。你要我留下?你知道你要留下一個什麼人嗎?”說到這裡轉身又要走。花形忽然伸手一把拉住他的左臂。花形平生從未如此勇敢過,即使是他将澤北拖入河水時,即使是他以一個文弱書生指斥當朝名将魚住時也不曾鼓起如此大的勇氣。他為藤真曾經受過的苦而心痛,但絕不願讓藤真就此遠去。無論藤真曾經曆過什麼,無論藤真的身上發生過什麼,藤真依然是他心中獨一無二,至為重要的人。以藤真的身手花形哪裡拉得住他,可不知為什麼,藤真竟是沒能閃得開去,讓花形一把拉住。藤真冷着臉說:“花形大人,你根本不了解我是什麼人?這些年江湖風霜我的心早已經冷得象石頭,江湖人說我心如閻羅半點也不誇大。我可以象打死隻蚊子一樣地輕易殺死一個人而全不動容,如果你知道了真正的我你會害怕地發抖,你還想留我嗎?”花形仍然隻能說得出三個字:“留下來。”他素來不是能言善道的人,縱有萬千情懷,對着藤真,也是半個字也說不出,但這三個字,實是已說盡了一切。藤真手按劍柄臉如嚴霜:“放手!”花形不言,也不放手。他隻知道隻要這一放手,生命裡所有的快樂也會随之而去。這一刻即使藤真拔劍斬了他的胳膊,他也不會放手。他隻能以這樣的方法堅持,隻為了他深信昨夜燭光下所看到的那雙眸子裡的溫柔與情懷絕不是一時幻覺。他相信,他知道這個強做冷漠的人終有一顆與他自己同樣柔軟多情的心。藤真冷哼一聲,忽然拔劍斬落。站在一旁的仙道臉色一變,急拔劍擋格。花形也是大驚失色,慌忙放手。藤真那一劍不是斬向花形而是斬向自己那被花形拉住的左臂的。幸得仙道出劍得快,及時擊偏寶劍,使得劍擦着手臂斬過,雖然鮮血立湧,但總算不曾斷掉一隻胳膊。仙道暗中甩甩因為事發突然來不及聚力而被震得陣陣發麻的手臂,暗道:“這家夥,居然真得砍得如此用力。”花形被藤真的血震呆了,臉上全無血色,再也說不得半個字,做不了任何動做了。藤真冷臉冷聲:“你救過我,今天我的血隻當是還你的情,從此你我各不相幹。”言畢轉身就走,也不理會仙道是不是會跟上來。仙道皺着眉頭跟上去低聲叫:“我是叫你想清楚,不是叫你鑽牛角尖。”藤真聽如未聞,隻是一直往外走。仙道回頭望望,此時花形臉上的表情竟連他也不忍再看。隻得苦笑着急急撇清:“不關我的事。”扭頭急急跟着出去了。花形無法再做任何動作,也不敢再做任何動做。如果藤真對他拔劍相向他不會有半點害怕,可他萬萬料不到藤真竟激烈至此,決絕至此。他可以不懼寶劍,卻不能讓藤真再做任何傷害自己的事。他隻能這樣站着,眼睜睜望着藤真一步步遠去。望着生命中所有的快樂幸福就此一步步遠去。藤真,終究是一隻鷹,豈能被束縛,而自己終無能無力,不能伴他高飛雲霄,縱情快意。花形呆呆站在花園中雪地上,也不知過了多久。長谷川擔心憂急的聲音才在耳邊響起:“大人,他們原就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何必為他們太過傷懷,就算為了翔陽一衆百姓,大人也該珍重自身。”花形茫然呆立,也不知是否聽見。長谷川低聲又說:“明兒就是春至了,大人,翔陽治下的各處官員仕紳都來與大人商議明日迎春大慶的事來了,大人你……”花形這才漸漸收回不知飛往何處的心,明天就是春至了。翔陽上下百姓官員無不歡天喜地歌舞迎春,而他心中的嚴冬才剛剛開始。仙道皺着眉頭歎了第八十二口氣:“唉!”可是與他一起縱馬而行的藤真明顯地第八十二次聽如不聞。仙道苦着臉再次歎他的第八十三口氣。自從離開府衙,藤真與他回客棧牽回了馬後就一個勁縱馬而奔已有半日了。可憐的仙道隻得這麼跟着他活受罪,可憐他被牧紳一弄出來的一身傷還不曾好好護理呢。這一天裡無論他如何說笑逗樂如何冷嘲熱諷,藤真都不接半句嘴。若是在以往,早就和他唇槍舌箭鬥起來了,可如今對于他的挑釁,藤真全然沒有半點反應。臉上雖無笑意,竟連怒容也沒有。以前他喜歡與藤真結伴,就是因為有這麼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可以明争暗鬥無論是鬥智鬥勇鬥口鬥劍都有無窮樂趣,可如今藤真這樣子……唉,要他以後的日子全和這樣一個夥伴共渡,那想不短壽幾年都不行。仙道忍不住叫:“你回去吧。”藤真第一次對他的話有了反應,那是冷冷的刀鋒般的眸光向他射來。仙道苦笑:“你即舍不得,為何不回去?”藤真不發言,隻是用力加鞭催馬。仙道長歎一聲,縱馬追上去。又是這樣不理不睬。如果藤真肯接他的話無論是如何嘲諷怒罵,他也有辦法把話題引往自己所想要發展的方向。可是藤真顯然不打算對他的話做半點反應。“藤真你平日何等一個聰明人,今兒怎麼竟糊塗了。我隻是讓你把萬事想清楚,如果要做任何重大決定切莫一時沖動,定要考慮到所有的事,你怎麼竟自尋煩惱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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