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七夕這夜,臨安城内女子多以蓮葉為贈禮。鄭嘉和手心覆上去,攥了她和玉牌,道:“卿卿多慮,城中俊俏郎君甚多,我無才無德,并不讨姑娘喜歡。”令窈:“哥哥慣會自謙。”鄭嘉和思忖,道:“那便不帶玉牌不收荷葉?”令窈唔一聲,故作深沉:“哪能不帶玉牌不收荷葉,但我心疼哥哥,願意為哥哥分憂。”鄭嘉和就知道她有這一句,順着往下問:“卿卿如何替我分憂?”令窈一把拽過他的玉牌,面上露出奸計得逞後的頑劣:“我和哥哥換玉牌,哥哥戴我的,我戴哥哥的,今晚我是鄭二郎,你是鄭小四。”鄭嘉和笑意溫柔:“好。”飛南連忙道:“使不得,不能互換玉牌,萬一郡主打着二少爺的名頭做出什麼事……”鄭嘉和一個眼神飄過去,飛南捂住嘴,卻還是要繼續從指縫裡透出聲音:“而且男子女子玉牌不同,少爺哪能戴郡主的玉牌?”鬓鴉也道:“郡主胡鬧,即便你長得快,但與二少爺身量差太多,更何況……”她目光觸及鄭嘉和坐着的輪椅,話到嘴邊立馬咽回去,改口道:“認識的人一眼就能識破。”令窈努嘴,怏怏看向鄭嘉和:“哥哥怎麼說?”鄭嘉和低眸将玉牌系到她腰間,嘴裡隻有一句話:“卿卿說了算。”令窈嫣然一笑,前世從未說出口的話此刻抛出來也不覺得羞恥:“哥哥對卿卿真好,卿卿最喜歡哥哥了。”鄭嘉和微愣,目光定在令窈臉上。令窈看見不遠處的鄭令佳,遂沒在意鄭嘉和的眼神,而是笑着往鄭令佳那邊跑。鄭嘉和呆坐輪椅,直至飛南嘟嚷出聲:“少爺,若是今晚遇到心儀的女子,你拿什麼和人家姑娘換玉牌,拿郡主的嗎?”鄭嘉和垂目凝視手中攥着令窈塞過來的玉牌,須臾,他将玉牌系上,低喃:“它既系在我身上,我為何還要和别人換。”不多時。家中姊妹兄弟齊聚,臨出發前鄭嘉木指了令窈腰間的玉佩,道:“大家快看,四妹妹不害臊,搶了二哥的玉牌戴。”令窈打落他的手:“什麼四妹妹,今晚我是你四弟,我不搶他的戴,那你将你的玉牌讓給我?”鄭嘉木捂緊:“不行。”他笑着指向鄭嘉辭:“但你可以去搶三哥哥的,搶了兩塊玉牌換着戴,既做鄭二郎,又可做鄭三郎,豈不快哉?令窈看過去,鄭嘉辭的視線旋落她身上,眸子微合,眼神銳利,正經威嚴。令窈哼一聲,她要誰的玉牌都不會要鄭嘉辭的玉牌。戴上沒地沾了晦氣。令窈移開目光,作勢去搶鄭嘉木腰間玉牌,鄭嘉木不肯,兩個人圍着滿院子跑,直到丫鬟來報馬車已經準備好。兩輛馬車,姊妹們坐一輛,鄭嘉和坐一輛,鄭嘉木與鄭嘉辭騎馬。令窈搶了鄭嘉木的馬騎,将他趕去和鄭嘉和坐馬車。鄭嘉木從馬車裡探出頭,抱怨:“四妹妹,你霸道無恥!”令窈騎在高高的馬背上,興高采烈:“對呀,我就是霸道無恥。”随行的小厮們笑哄。鄭嘉辭:“三弟,你四妹妹最有自知之明,何必你提醒她霸道無恥。”令窈權當沒聽見,不與鄭嘉辭并行,駕馬奔到前頭去。一路從鄭府到東宋門大街,蛋殼般薄薄的夕陽早就被黑夜打破,路上燈火輝煌,到處都是盛裝遊覽的行人。鄭府的馬車隊伍駛入東門,有人議論:“那位小郎君是誰,好生俊俏。”令窈挺直腰杆,面露驕矜。鄭嘉辭:“四妹妹,他們不是在說你。”令窈定晴一看,潘樓邊那幾個婦人果然不是在瞧她,而是在瞧鄭嘉辭。鄭嘉辭打馬自她面前過,丢下一句:“稚氣未脫,就算裝扮成十三四歲,也蓋不住頑童本性。”令窈氣鼓鼓沖他背影喊:“我倒要看看哪個瞎了眼的姑娘會送荷花葉給你。”話雖如此說,但其實她也知道,鄭嘉辭每年收到的荷葉不下一籮筐。令窈氣不過,翻出孟铎做比較。若是孟铎趕夜集,哪還有鄭嘉辭顯擺的份。别說一籮筐,隻怕連一片都收不到。令窈這時忽地明白孟铎的苦心,他不湊熱鬧,興許是為了臨安城年輕男子考慮,實在太貼心了。至辰時,運河邊升起煙花,五彩絢爛,照亮天空。伴随着煙花的綻放,衆人心照不宣齊齊戴上面具。自此,七夕夜集正式開始。令窈同姊妹們買了彩畫金縷的蠟雁鴛鴦水鳥,到河邊放水上浮,又到酒樓吃過各式果食,衆人各走各的,街上人頭攢動,回過神,身邊隻剩一個鄭令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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