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想的那個難不成,别說出來。”汪孚林笑了笑,見程乃軒額頭的青筋都快爆出來了,他就對劉勃做了個手勢,等到人悄無聲息退了下去,他才對用那種似乎在看鬼的目光看自己的程乃軒說道,“這事情之前沒告訴你,因為用了點很不正當的手段。”廢話,連錦衣衛這種天子親軍都居然和你勾勾搭搭,這可能是正當手段嗎?程乃軒瘋狂腹诽,可在汪孚林那淡定從容的目光下,他還是很快平靜了下來——跟這個家夥做朋友,老一驚一乍會被吓死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随即開口說道:“張四維倒台,你最大的敵人算是就此消滅了,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看看宮裡還有什麼消息,然後卷鋪蓋回鄉,養病去。”見程乃軒瞠目結舌,汪孚林大略說了說昨天晚上見張居正的經過,随即才笑道,“你們現在一個個全都進了京,我卻要跑路走人,挺對不起你們的。隻不過少了我這個靶子,你們的日子應該能好過點……”“放屁!”程乃軒雖說有的時候也挺無賴,但他出身比汪孚林好,程老爺可比汪道蘊靠譜太多了,這樣良好的家教卻讓他本能地蹦出來這兩個字,可想而知這時候他是貨真價實氣炸了肚子。他惡狠狠地瞪着汪孚林,恨不得把手指點到對方鼻子上去。“你把京城鬧成這一鍋粥,然後把我們幾個丢這兒,你就想跑?危險的事情自己獨自扛,一肩挑,有好處的事情大家一起上,哪有你這樣的,有福同享,有難自己當,你以為自己是聖人麼?”見汪孚林被自己罵得沒聲音了,程乃軒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上前壓着好友的肩膀說道,“哪裡就到了這地步呢?元輔能夠破開之前遭疑忌的局面,這不是還靠的是你麼?”“問題在于我太折騰了,如果接下來天下會改天換日,那麼我還能安安穩穩當我的禦史嗎?呵呵,我還是回家躲兩年。”汪孚林聳聳肩一笑,随即站起身來,對再一次目瞪口呆的程乃軒說道,“别這幅樣子,我也隻是随便猜猜……”汪孚林還能有興緻随便猜猜宮裡那番角力的結果,張四維卻沒有。面對錦衣衛臨門,面對那革職閑住的中旨,他滿腦子想到的都是當初和自己私交甚笃,一直都在不遺餘力提攜自己,想要援引自己入閣的高拱。當初他在居鄉期間聽到高拱黯然被趕出京師時,還曾經矢志替高拱複仇,卻沒想到轉眼六年之後,自己竟然重蹈覆轍!相較隻顧着懊悔的張四教,張四維卻還對登堂入室的劉百川問道:“馮保如今如何了?”劉百川倒也佩服張四維能夠在大敗虧輸之後,照舊保持這樣鎮定的風度。然而,馮保眼下的情形牽涉到皇帝,他也并不是最清楚,這會兒隻能含含糊糊地說道:“馮公公的情形不大好,奉了慈聖老娘娘懿旨,太醫院的兩個太醫輪班守着。”盡管劉百川沒說前因後果,但之前張四維下了死力氣打聽,小皇帝和李太後的那番母子鬥法他還是探聽到一些,也知道馮保好像有點損傷。然而,張四維絕對可以确信,自己之前獲知的所有消息中,都絕對沒有說什麼馮保很不好這等傳聞。也就是說,在他判斷了馮保的動向之後,昨夜在他的視線之外,絕對還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而也就是這件事情,徹底讓他丢掉了翻盤的最後一丁點可能。非常可能是小皇帝也同樣不冷靜,又做了什麼非常離譜的事情!“大哥……”見張四教面如死灰,張四維就笑道:“豈能以一時成敗論英雄,高新鄭是沒有兒子,隻有嗣子,我張家卻子孫興旺,更何況我的伏阙為國為民,天下有的是有識之士,總不至于全都以成敗看我!我眼下就啟程回鄉,你在後頭收拾了東西,慢慢趕上,我們兄弟回鄉再叙話!”盡管張四維說得豁達,但張四教和張四維之間就相差那麼五六歲,自然聽得出長兄不過色厲内荏,心中絕對不可能不失落不沮喪,隻不過是用這樣的方式寬慰他,同時也寬慰自己。他隻能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說道:“是,大哥一路保重。”正如張四教想的那樣,當兩個小童緊急收拾了一些行李衣物,要跟着上馬車時,張四維卻吩咐他們把行李放進來,讓他們随車騎馬,不要上來。等到車簾一落下,單獨相處的張四維那原本看上去堅韌到沒有任何變化的臉上,就猶如被砸碎的瓷器一樣完全破裂了開來。他将手完全埋在雙掌之間,心裡滿滿當當全都是失敗的苦楚。上一次被殷士儋臨走時的含恨一擊打得不得不回歸蒲州時,他也曾經品嘗過一次這樣的苦果,可那一次他還有資本。現在呢?李太後從前有多恨高拱,如今隻怕就有多恨他。小皇帝被他和張泰徵所謂父子失和,他逼死長子的傳聞所惑,再加上他的一系列舉措全都被人死死克制,隻怕一面厭棄了他,一面更要嫌棄他沒手段。至于張居正,從前援引他入閣,不過是因為他的資曆足夠,而且要做出讓高拱一系人馬放心的姿态,向高拱任用過的督撫釋放一個唯才是用的信号,何嘗就真正信任過他?至于餘下的,馮保,汪孚林,那已經不用說了,盡是死敵!尤其是汪孚林……汪孚林!他百般算計,千般提防,終究還是看錯了一個汪孚林!這小子竟然會一手彈劾了馮保,反手又彈劾了他,難不成人是瘋了,還是真的那麼不在乎前程?因為是和高拱一樣的待遇,立時出京,不許停留,因此張四維幾乎是最快的速度出的京城。馬車駛出西城阜成門的時候,他沒有注意到外間有兩輛不起眼的馬車和他的車交錯駛過。然而,他沒有看到對方,卻更不意味着對方沒有看到他,因為随車護送的那一行錦衣衛實在是太顯眼了,想要不看見都難。直到兩邊已經距離拉開老遠,這邊車中的汪二娘才低聲問道:“那是怎麼回事呀?黑壓壓的一大堆錦衣衛護着那輛車,難不成車裡是什麼要緊人物?”小北是昨天聽到汪孚林彈劾馮保的消息,這才緊急派人到京城打探消息的,結果一來一回就聽說汪孚林一天之内先把張四維給彈劾了,又彈劾了劉守有。哪怕知道汪孚林之前的安排才是最穩妥的,她分析來分析去,最終還是決定回京。此時看到這一幕,她就立時吩咐車夫放慢速度,緩緩而行,一隻耳朵卻豎起來聽外間議論。很快,她就聽到了自己最想聽到的消息,這下子登時又驚又喜。張四維竟然被革職閑住,勒令出京回鄉了,剛剛她們看到的,那就是張四維出京的隊伍!汪二娘可沒有嫂子這麼好的耳朵,發現小北突然就喜形于色,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直到小北緊緊握住了自己的手,她才心中一動道:“嫂子,莫非是京城這邊有好消息?”“嗯,看來是回來對了。一會兒讓人先回家報個信,畢竟我們回去的事情,大多數人不知道,當初悄悄的走,現在就悄悄的回來,不要驚動太大。”“好!”汪二娘隻要哥哥沒事,别的哪會管這麼多。當輾轉先找個地方停車,而後派人到家裡報信之後,她見車夫按照報信人回來說的,東拐西繞,最終進了程家胡同,她忍不住滿頭霧水,心想這不是堂而皇之走正門嗎,這就不怕被人發現了?小北卻沒工夫對小姑子解釋已經吩咐了錦衣衛幫忙掃尾,等到下車之後,她扶着汪二娘的手快步往裡走,沒走幾步就看到汪孚林那熟悉的身影站在院子當中,那一刻,她隻覺得整顆心不争氣地快要跳出嗓子眼,偏偏嗓子還哽咽說不出話來。“人家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你為什麼非要不聽話呢?”汪孚林臉上似乎有些無可奈何,可是當小北快步來到跟前時,他還是直截了當把妻子擁入了懷中,随即在她耳邊低聲說道,“雖說猜到你很可能會回來,可還是沒想到這麼快……你呀,小芸還真是看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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