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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頁(第1頁)

起初,從嘉幾乎每日來看我。因寂寞和恐懼而生出的焦躁不安,才稍稍有了平複的迹象。我仍舊跳着他喜歡的舞,步履輕盈,心思卻沉重許多。從嘉對我說不用擔心,他說:“我一定會向父皇進言,讓你回到我身邊。”這成了我最大的希冀。我原以為從嘉就算沒有這份能力,隻要他一心向着我,多少也可滿足。但後來的某天,我睜開眼從黎明盼到深宵,他沒有來。我的希冀顫抖得厲害。第二天,第三天,一日如三秋,我仍然沒有見到從嘉,有什麼在身體裡似快要崩塌。弘冀告訴我,皇上賜婚,從嘉即日便要迎娶大司徒周宗之女周薔。我轉身回房,聽見弘冀在背後的一聲冷笑。事情原本都在意料之中,從嘉所娶的女子,必須出身名門高貴溫婉。而我是他的舞娘,終生不可變改,要麼受他的寵溺老死于宮中,要麼被他淡忘将歲月蹉跎成三千白發,或許這森森的宮牆之内有無數女子曾經曆或正在經曆與我相似的命運,隻是我沒有想到這一天到來的時候我會如此落魄又如此滿心衰竭。南唐元宗保大十二年,李煜十八歲,納大周後。周太祖郭威卒,柴榮繼位,是為周世宗。檐角結了蛛網,風一吹,沙礫如鋼針一般紮進眼裡,生生地疼。有人拍我的肩膀,我的視線迷朦,我看見從嘉。他輕輕地問我怎麼了,他擡起我的下巴。我突然很想哭,淚水便将沙礫也沖走了。我才看清面前的男子根本不是我日夜想念的從嘉,而是弘冀。但那一刻他的目光溫柔,動作輕輕緩緩,俨然與從嘉沒有兩樣。我含淚地笑,我一定是太過想念從嘉,才會将天地萬物都看成他了。弘冀給我看近來流傳的一阙宮詞:“晚妝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魚貫列。笙箫吹斷水雲間,重按霓裳歌遍徹。臨風誰更飄香屑,醉拍闌幹情味切。歸時休放燭花紅,待踏馬蹄清夜月。”他說,是從嘉所寫。呵呵,從嘉,從嘉。這個名字與我似有千年萬年的恩怨,剪不斷理還亂,無時無刻不在我耳邊回旋。到如今我見不到他了,也不知他過得是好是壞。但這麼一阙輕歌曼舞的詞,毫不遮掩就将我嘲笑了去,原來我所有的憂慮不過是在自做多情。一場牽挂一場空歡喜。從嘉不再需要我。他有嫔娥,有他的薔。他不再需要我,妤,或者霓裳。他興緻勃勃賜予我的這兩個字,已然凋零成白紙,成了他的墨寶下面區區一個名詞,一首《霓裳羽衣曲》。但不知我會不會同那傾國傾城的女子一樣,匆匆喪命;而從嘉又會不會是那個優柔的男子,隔岸觀火,到最後隻記得那一段舞,卻忘掉一個為他起舞的人。我怔怔地愣了很久,聽見弘冀說:“或許,他是上天故意捉弄你的道具。”這話說得精妙,我看着弘冀的眼睛,似有還無的惆怅,與我印象中的弘冀開始有了一道界線。我問他:“為什麼?你似乎在開解我并且關心我。”弘冀微微仰着頭,冷凝,笃定,并且自得,嘴角還挂有輕微的戲谑,他說:“因為我對你,就像你對待從嘉。”我捏了一手心的汗。後來某個疏雨的黃昏,我終于等到從嘉來看我。他一開口喚我霓裳,天地皆動容了。我讪讪地笑,笑容蒼涼,我說:“你總算還記得我。”從嘉依舊是那樣一個人,面容幹淨,眼神清澈可以見底,眉心很自然地凝着點點愁,像一個有心事的孩童。他說:“霓裳你恨我是應該的。”我說:“我有何資格敢恨六殿下。”他說:“霓裳我原本應該向父皇禀明一切的。”我說:“你難道想告訴皇上你要娶的是我嗎?”他說:“是的,一直以來我隻想要你一個人。”我愕然。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我一番信口開河嘲諷他的話,卻不想換來了他急匆匆真切地表達。是我誤會了從嘉。原來,我将他放在心上的同時,他也用同樣的方式來待我。隻是我太猜忌,他不說破,我便枉顧了他的這番心思。我的睫毛垂下來,滿眼潮濕。“從嘉,對不起,我不該發這樣大的脾氣。是我誤會了你。”從嘉攬着我的肩膀:“我怎會跟你計較這些,眼下最重要的,是讓你離開這座廢園。”“不,從嘉,我不離開這兒,”我堅定地望着他:“偌大的金陵皇城,惟有那些被視如冷宮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從前我想離開,是因為我希望能一直在你身邊,我怕你見不到我,怕你會忘記我。但如今我明白你的心意便足夠了。更何況,我這樣的出身,是不該與你靠得太近的。”從嘉有些急了,他說:“霓裳你為何至今還不明白!”我截斷他:“不明白的是你,你的霓裳會成為别人攻擊你的最好的道具。況且太弟的封号一旦撤消,立儲便是早晚的事情,如此緊要的關頭,你更不可有半點的差池。”“三皇叔不是已向父皇進言,擁立大皇兄為儲君麼?況且我原本就不想做什麼太子。”“但皇上對你青睐有佳。”“我既然不願意做,又何須顧慮太多。”“燕王為人尖刻多疑,且城府很深。你三皇叔不但辭去太弟的封号,還上書請求皇上改立燕王為儲君,這其中的曲折,你難道沒有懷疑?”從嘉緘默。“那麼,你四皇叔齊王景達呢?一直以來,他與燕王勢如水火,明争暗鬥,不也是觊觎皇位?你那些叔父兄弟們,隻怕是沒有一個不想做皇帝的。你以為你不争不搶便能置身事外麼?對他們而言,任何一個人的存在都是威脅。皇宮裡是沒有井水不犯河水一說的。”從嘉先是怔怔地看我,随後清淺地笑開,他握着我的手說:“你看我雖為皇子,懂的還不及你多,我是更不可做皇帝的。”我狠狠地跺腳,哭笑不得。從嘉卻又撒嬌似的沖着我扮鬼臉:“好霓裳,你别生氣了,我答應你,我會記得你說的每一句話,以後凡事小心謹慎,你不希望我做的事情,我便不做。這樣可好?”我歎一口氣:“從嘉,你不願意做的事情我同樣無法勉強你,你隻要保重自己就好。”南唐元宗保大十四年,周世宗親征南唐。公元958年,南唐大赦,改元交泰。中主立燕王弘冀為太子,參決庶政。我在這四方的荒涼院落裡,對外界之事隻能道聽途說。我不知道弘冀與從嘉之間會否發生了什麼,從嘉即使來,也不再對我提争權奪位之事。他看我跳舞,我為他斟酒,梨花院落,夜色融融,江南的疏雨淡煙,便這樣一日複一日被我們各懷心事地蹉跎。直到有一天,绯色華衣的女子來找我。她說她姓周名薔,從嘉喜歡叫她的小名,娥皇。娥皇,娥皇,我呆呆地念,不知道是否就如同從嘉叫我霓裳那樣。眼睛不由得酸酸澀澀地疼起來。薔問我:“殿下有很久沒來看你了吧?”我笑:“他縱使不來,心裡也是挂着我的。”我的神态語氣,看起來似乎是在向薔挑釁。但她也不惱,反倒好一陣唏噓,然後幽幽地說:“你能否讓從嘉放棄你?”我渾身一顫:“為何?莫非從嘉有事?”她搖頭:“太子在宮中的耳目衆多,更何況你這園子還是他的地方,從嘉來,必定有一天會招緻禍端。”“六皇妃,妤不過是一界舞娘,何來如此大的能耐?您未免太高估奴婢了。”說音一落,隻聽見啪的一聲,手掌清清脆脆砸在我的右臉上。薔怒了,她不但掴我的耳光,還指着我說我是妖精。我冷冷地不斷地笑。“你太不了解從嘉了,若是說放便能輕易放下,他早該将我遺忘在這荒園裡。”“我不了解從嘉,但我了解你。因為我了解一個女人對所愛之人的執著,她是心甘情願要為他做出一切犧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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