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話會結束得晚,出來時已是暮霭四合,為着安全考慮,紅豆同顧筠她們結伴一道回家。秦學锴惟恐陸敬恒再來糾纏紅豆,自告奮勇便加入她們的隊伍。一行人出了茶室,秦學锴想起王彼得,回身問紅豆:“紅豆,你真會去找那個王探長嗎?”當着同學們的面,紅豆并不想提及哥哥正查陳白蝶的案子,隻無所謂地說:“為什麼不?他那裡有那麼多奇聞,光是聽他講故事也會很有趣的。”顧筠道:“可惜王探長隻同意你一個人去他的偵探所,不然我們跟着一起去聽聽也好,噫,來的路上我還看到有賣烘山芋的,這會怎麼不見了——”這時後頭駛來一輛洋車,駛到他們身邊的時候,那洋車緩緩停了下來,有人搖下車窗:“虞學姐。”紅豆偏頭一看,是賀竹筠,旁邊坐着賀雲欽。賀竹筠将手扶在窗沿:“虞學姐,你家住哪,剛才那位陸先生那麼無聊,我們送你一程好不好。”“不用了。”紅豆笑道,睨賀雲欽一眼,他也正看着她,“我家很快就到了,而且我還有這麼多同學同行,實在不必這麼麻煩。”賀竹筠四周看了看,确是如此,紅豆身邊少說也有十來個同學,便點點頭笑道:“那好吧,各位學姐路上注意安全,禮拜一再見。”紅豆目送秦學锴等人的身影消失在黑魆魆的巷弄中,轉身上了台階,剛推開大門,就聽見樓道裡蹬蹬蹬的聲音,像是有人急匆匆從樓上下來。她側耳分辨了一會,擡手拈亮門廊裡的燈,喊道:“哥?”那人應道:“紅豆。”果然是虞崇毅。“你怎麼才回來?天都黑了。”“我跟同學參加茶話會去了。”往裡走了幾步,擡眼見哥哥臉上有些異色,訝然道,“怎麼了?”自從上了大學,她常跟同學出去采風,若是看電影晚了,日暮方歸的時候也是有的,有時候哥哥回來得早,就會到外頭馬路上一邊漫步一邊等她,見她貪玩,偶爾也會責備幾句,然而語氣近乎随意,從未有過這種鄭重其事的時候。虞崇毅像要确認她的安全似的,仔細打量她一番,這才拉着她往裡走:“以後晚上不要出門,學校裡的課上完了就回家。”這話無端透着幾分詭異,紅豆心突突直跳:“哥,出什麼事了嗎?”虞崇毅悶聲不響上了一段台階,忽道:“那個王美萍找到了。”王美萍?那個三月前來滬投奔舅舅的紹興姑娘?記得前幾天問哥哥時,哥哥還說沒這姑娘的消息,怎麼一轉眼的工夫就找到了。哥哥臉色極差,俨然受了驚吓的模樣,她心裡忽然生出不舒服的感覺,遲疑着問道:“在哪裡找到的?她……還活着嗎?”虞崇毅搖搖頭。紅豆一震:“死了?”死了,身上還被了釘了好些尺來長的木釘,當差這麼些年,從未見過這麼怪異的死法。妹妹還在追問:“被人謀害?自尋短見?”虞崇毅斷然截住她的話鋒:“總之最近街上不太平,沒事不要出去瞎走,尤其是晚上。”一擡眼已到了家門口,兩人不得不打住話頭。屋子裡飄着黃魚蟮面的濃香,周嫂在廚房裡忙前忙後,母親端坐在沙發裡織着絨衣,臉色平靜如常。兄妹倆一進來,母親就放下毛衣,張羅着開飯:“你這孩子就是貪玩,非要玩到天黑才回來,餓了吧,你哥哥也還沒吃飯。”哥哥絕口不提剛才的事,紅豆不得不将書包擱到一邊,若無其事挨着母親坐下。吃完飯,見哥哥沒有走的意思,紅豆深覺機會難得,便拉了哥哥進屋,找出那張王彼得的名片道:“看,大名鼎鼎的王彼得探長。”虞崇毅接過一看,奇道:“你怎麼會有他的名片?”紅豆将先前的事說了,又蹲到床邊,将舊報紙箱拖出來。翻了好一會,找到那兩張報紙,一齊在桌上攤開。一張是陳白蝶的尋人啟事,一張是王美萍的尋人啟事,她回身問:“哥哥,王彼得這個人靠得住嗎?”虞崇毅大緻猜到了妹妹要做什麼,走到桌前,茫茫然地看着報紙上陳白蝶的小像道:“我跟他共事過一回,當時記得是樁錢莊搶劫案,因為有他指點,賊匪很快就找到了。”“可見這人并非浪得虛名。”紅豆漫不經心地點點頭,“王美萍死了,陳白蝶卻還沒有下落,如果我拿着名片讓王彼得幫着找尋陳白蝶,你說他會不會答應幫這個忙?”“但是他久已不插手警察廳的事物了——”虞崇毅想了想,“他當時是怎麼跟你說的?”“他說隻要不涉及大宗錢财、不觸碰現有的律條即可。”紅豆聳聳肩,“而且今天茶話會上那麼多有頭有臉的人物在場,我想他決不至于食言,可是剛才聽哥哥你的描述,王彼得可不是那種會大發善心多管閑事的人,為什麼會突然想起來玩這個遊戲。”“你擔心他别有所圖?”虞崇毅撓撓頭發,“可是……他這人雖然脾氣古怪,心地倒不壞,而且當時與會者那麼多,要是想要對你不利,豈不是很快就能查到他的頭上?”紅豆沒搭這話,自顧自回想當時的場景,隻覺得疑團百出:“對了哥,陳白蝶有消息了麼,綁匪開出條件沒有,她名頭這麼響,贖金不會低吧?”虞崇毅一頓,極慢地搖頭:“沒有,由始至終沒有接到過綁匪的電話。”紅豆驚訝道:“那不是跟王美萍一樣?”然而現在王美萍死了,下一個,會不會輪到陳白蝶。默然了一會,紅豆冷不丁開口道:“哥,你是不是因為陳白蝶的案子太棘手,所以才想着換差事?”虞崇毅愣愣地望着紅豆,好一會才哭笑不得道:“我說你怎麼總打聽陳白蝶的事呢,原來是在擔心哥哥。”紅豆抱起了胳膊:“不然我才不參與王彼得的遊戲呢,你最近究竟為什麼想換差事,跟陳白蝶的案子有關系嗎?”虞崇毅歎氣道:“這些事情太複雜了,一時半會跟你講不清。”紅豆見哥哥沒有全盤否定她的猜測,垂眸想了一會道:“既然你們現在沒有頭緒,不如去王彼得那碰碰運氣,明天禮拜日,你要是有時間,陪我去一趟王彼得的偵探所好不好。”虞崇毅略一猶豫,點頭道:“也好,他跟警察廳這邊鬧得這麼僵,要是認出我了,沒準會誤以為是警察廳的主意,再不肯幫忙,而且這名片既是給你的,也隻能由你出面去找他。明天我陪你一道過去,到時候你上去找他,我在門房等你。”紅豆收起那報紙道:“那就這麼說定了。”這時候樓下彭太太喊道:“虞太太,你們家大少爺在不在家?警察廳裡打電話來了,好像有急事要找他。”虞崇毅跟妹妹對視一眼,轉身就往外跑,接了電話上來,換了衣裳就要出門。虞太太看看時間,都快九點了,不由心疼不已,非逼着兒子喝一碗熱好的牛乳才讓他出門。紅豆送了哥哥出來,問他:“出什麼事了?”虞崇毅心神不甯地回了一句:“江口那邊發現了一具屍體,不知道是不是陳白蝶,讓我們過去看看。”“啊。”紅豆駭在原地。是晚哥哥沒回家,第二日也蹤影全無。紅豆雖說有心一個人去找王彼得,擔心不妥當,隻能悶在家裡。晚上哥哥還是沒回來,到樓下拿回幾張報紙來看,沒有一條關于陳白蝶的消息,便暗猜那晚的女屍不是陳白蝶,不然滬上的報業早炸開了鍋。禮拜一下午沒課,紅豆中午騎了腳踏車回來,尚未到家,遠遠就看見巷口停着一輛洋車,莫名覺得眼熟,往車裡一看,這不是舅舅公館的司機麼。一路上了樓,還沒開門就聽見裡面有壓抑着的哭聲,進屋一看,舅媽半歪在沙發上,早已哭成了淚人,頭上原本時髦的燙發亂蓬蓬的,身上暗金色的喬其紗旗袍也揉得皺皺巴巴,整個人活像在灰塵堆裡滾過了一樣,哪還有半點平日的闊綽派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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