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陰棺不是什麼大事,雖不至于判罰入獄,可罰些銀錢在所難免。李壽田最忌憚卻是一旦此事應天昉接手,村子裡必然人盡皆知,他這不孝的罪名可就大了,按律得挨二十大闆。
李壽田無法,隻得說了實話,“道長,實不相瞞.....我母親是被我氣死的.....”查宛兒與夏亦聞言對視了一眼。李壽田歎了口氣,他斟酌着該如何開口,卻見從裡屋走出來一位婦人,“相公,還是我來說吧。”
那婦人走到查宛兒身邊矮了矮身行禮,“妾身張氏見過道長,”行了禮,張氏走回李壽田身側又再開口,“妾身同李壽田成婚五載,一直未能有身孕,婆母嫌棄妾是個不下蛋的,一直催促相公将妾休了。前些日子婆母私下相看了同村的江寡婦,又一次催促相公。”
她頓了一頓,臉色很平靜,隻是看着木棺眼神有些發直,“相公那日将好話說盡,但婆母心意已決,是以相公情急之下說了些重話,可誰料婆母被氣的急了,直接昏死了過去再也沒有起來......所有過錯皆在妾一人,”
張氏說到此處便往地上一跪,“相公往日裡并非不孝之人,這些問問村裡的大夥都是知曉的。隻因着維護妾,才犯下大錯。道長若是要将此事上報,煩請将實情上禀,相公他這兩年身子不好,二十大闆會要了他的命的!妾的錯便由妾來擔吧!”
李壽田見妻子跪下連忙去扶,一邊有些着急的解釋,“桃兒無錯!是我沒用,是我太沒用了拖累你。”一旁的齊老二有些看不下去,“道長您有所不知....這老太太...說句大不敬的話,實在是個喜歡磋磨人的。張氏與李家大郎自成親起一直感情很好,二人都很孝順,可是李嬸往日裡總愛刻薄兒媳,動辄打罵。大郎若是護着,她更變本加厲。”
齊老二歎了口氣,“李家原本日子還算過得去,可前年大郎做工傷了腰好些重活幹不了,都靠着張氏去城裡賣馄饨補貼,張氏手藝好,這兩年日子漸漸好起來了。她一個女人,起早貪黑養家不說,還得伺候婆婆實在不容易......咱們幾個都是村子裡的,這擡陰棺也是分文未收,隻想她二人能好好将日子過下去罷了。”
聽到這兒,查宛兒才大緻了解了實情,沒想到這竟然還是個惡婆婆。李壽田将妻子半攬着,“我受傷那會兒下不了地,大夫說興許這輩子都這樣了,可桃兒不但沒有嫌棄,還盡心盡力照顧我給我治病,家裡的一應事物都靠她操持.....身為丈夫本就是我虧欠她。現在我好起來了,若是就這樣将妻子休了我還是個人嗎?孩子.....孩子我們可以去領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好好教養成人了,未必不好啊.....可是母親死活不同意。”
張氏伏在男人肩頭低低哭泣,“都是我沒用,連個孩子都生不出......”
查宛兒聽完事情原委,有些不是滋味。夏亦覺得憋屈的很,“不能生孩子怎麼了,這個家你不也操持起來了?丈夫也給你照顧好了,女人難道隻有生個兒子才有價值嗎?”
“事情我已知曉了,”查宛兒掏出了令牌,“我是祭國司的神官查宛兒,你母親我會超度,鑒于你們還未釀下大錯,擡陰棺之事我會讓應天昉悄悄辦了,該罰的銀子免不了。至于不孝之罪......張氏賢惠,李家大郎重情重義,此事情有可原,便不追究了。”
李家夫妻聽了查宛兒的話趕忙跪倒在地,“謝謝大人,多謝大人。”查宛兒擺擺手讓二人起身,但還是施法将李家老太太的魂魄招來,這老太太一顯形便是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見到查宛兒之後又是一番哭訴自己生養不易。
李壽田亦是跪在地上痛哭,一邊忏悔自己将母親氣死,一邊又為妻子說好話。李老太太果然聽了兒子的維護更加生氣,“她個不下蛋的母雞有什麼好的?!我是你親娘啊,我還能害了你嗎?她就是個喪門星!保不準你受傷就是叫她給克的!我的兒啊......娘可不都是為了你嗎?”
夏亦聽不下去,“你個老虔婆,你兒媳婦都這樣賢惠了你還不知足。你自己也是個女人,怎麼還盡欺負女人?”查宛兒擡手攔了攔朝夏亦搖了搖頭,她上前一步掏出紙符,“既然已經死了,塵緣便該了了。去爻山安息吧,不可再逗留人間。”
她将紙符貼在了棺木上,随後念了咒,隻見魂魄随着一道白光被收進軀體内,片刻後,又一陣白光從軀體上直沖天幕。待一切重歸平靜,查宛兒将法陣收拾幹淨。“此間事已了,明日你們随我入城去一趟應天昉。”李家夫妻抹着眼淚答應下來。
是夜查宛兒與夏亦借宿在李家,夏亦經這一晚有些睡不着,“你說啊,女子本就不易,為何還有像李家老夫人這般欺負人的?據我所知,這樣的婆母可不在少數。”查宛兒雙手枕在腦後,歎了口氣,“又何止是刁鑽的婆母,往往女子所面對的惡意大都來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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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側過身,“這張氏這樣賢德,因為無子便要遭人嫌棄,我聽說村子裡也有不少人在背後嚼舌根。”夏亦想了想,“說不準也有嫉妒的,李家這個郎君挺正直,這般維護疼愛妻子,總是有些招眼。”
“這天下人,除了男子便是女子,既結成夫妻,便是做不到互愛也當要互敬。女子為丈夫奉獻好似便理所當然,丈夫若是對妻子好些,便要贊頌。真是可笑。”夏亦一聲嗤笑,“我初生之時因是個女兒,我母親也沒少受祖母的冷眼,一直到我在槍法有些建樹祖母才對母親緩和些。”
查宛兒想到将軍府如今形勢也淡淡笑了,“可如今夏家倒是要指望你建功立業了......”夏亦點點頭長歎一聲,“說來倒還是你們修行的世家好些。”
查宛兒也說不清這些,她閉上眼,“張氏能養家,你能上陣殺敵,我能除魔衛道,可見男子所行之事女子亦可為之,男女皆在世為人,本該通力合作,相互扶持。但願有一日......”她沒有繼續說下去,“快些睡吧,一早還要回城。”
二人一覺歇到天明,收拾一番後早飯吃了張氏的馄饨,查宛兒真心誇贊,“桃兒姐姐心靈手巧,這馄饨确實好吃。”張氏抿嘴一笑,“大人喜歡就好。”用過早飯四人一道離開村子朝着京都而去。
應天昉處理了擡陰棺之事,又再告誡了李家夫妻一番。查宛兒一直陪在一旁,待事畢才打道回府。
第二日照常是大朝會,再有一個月秋祭大典就要到了,祭典之後便要開始安排全國陣法巡查,屆時必然是要忙碌起來的。
此時已經入了秋,木芙蓉漸漸爬上了枝頭,再過些時日木樨也要開花了,到時候又可以打花釀酒。査宛兒坐在案前想着便笑了起來,在文書上落下印章,規整收好。査謹修此時下了學,高高興興的來祭國司接她回家,兩姐弟說說笑笑的出了門,路上買了些秋日上新的小零嘴。
顧晏池坐着馬車從一旁經過,看了看笑容爛漫的姐弟倆,回想起那一次的不歡而散有些充滿無力感。明明知道她沒有做錯,可是自己還是忍不住發了怒。自那日後,雖然倆人還是會遇上,但是私下裡卻沒有碰到過。她好似也沒有在意那次自己的怒意,見到自己還是一如往常的笑意與他不知因何而來的熱忱。
其實他是知道的,之前她暈在自己懷中,多少有些做戲的成分。他有些不大明白,這個人明明有着那樣冷漠與疏離的眼神.......他是不會看錯的,那種萬物都可棄的神情像極了他的母親當年。可偏偏,她親近了自己。他對査宛兒說不上是什麼感受,但總有一些控制不住的在意。顧晏池歎了口氣,放了窗簾朝着皇宮而去。
夜裡査宛兒在做晚課,打坐時靈台總是很難清明。她困在第六境已經兩年有餘,依舊看不見自己的道心。有個聲音不斷的在逼問她,究竟為何執劍。她答,為除魔衛道守護蒼生。但那個聲音沒有給她任何回複。
她不明白。
她生在天師府,幾千年來査家不就是為此而存在的嗎?與生俱來的使命她并不覺得排斥。她生而為此,也隻能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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