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擡頭看看天,确實,日頭已隐隐有西落之勢。正準備再次出發尋找過夜之地,春謹然忽然眼尖地瞄見林巧星癱坐的草叢裡一隻斑斓毒蛇正吐着信子!春謹然渾身一冷,想叫,又怕吓得林巧星亂動,可毒蛇已經越靠越近,他連忙猛地一掐身邊祈樓主的胳膊,低而急促道:“蛇!”祈樓主被掐得險些慘叫出聲,可聽完春謹然短促的一個字,他仿佛心有靈犀,立刻順着友人的目光去看,精準捕捉到了林巧星身旁的不速之客。眨眼間,飛蝗石已然出手!祈萬貫的飛石真乃一絕,正中蛇的七寸,毫無防備的毒蛇被打偏到了地上!春謹然大喜,剛要上前去拉林巧星,忽見毒蛇猛又蹿起,帶着完全不同于之前的狠烈氣勢瘋狂報複一般沖着林巧星便咬了過去!祈萬貫傻了,春謹然也懵了,眼看着毒蛇的尖牙已經要碰上林巧星薄薄的衣衫,電光石火間,一柄匕首淩空飛來,沒有将蛇斬斷,隻是生生将蛇頭釘到了地裡!蛇身和蛇尾還在猛烈抽打,但蛇頭卻已然無力回天!終于,蛇尾不再掙紮,頹然地落回地面。戈十七走上前來,将匕首從地面拔出,然後大力一甩,将仍在匕首尖上紮着的蛇屍甩到十幾丈開外,之後才小心翼翼收回匕首。春謹然連忙提醒:“那上面可能沾着毒。”戈十七一臉雲淡風輕:“正好,省得特意淬毒了。”春謹然囧,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對方的營生。杭明俊不知何時過來了,小心翼翼地将林巧星拉起,然後有些嚴厲道:“你給我走在前面,别一個人在後面亂晃。”林巧星扁扁嘴,卻還是聽了話。春謹然挑眉,果然女追男隔層紗,這都是啥時候升溫的感情,他居然沒注意到。經過這麼一折騰,大家更覺得累了,很快找了個樹下空地,生起了火。随着火苗熊熊燃燒,幹暖漸漸取代濕熱,沒一會兒,天徹底黑下來,這火堆便又開始抵禦驟來的寒涼。經過了幾天的适應,現在的中原少俠們不至于倒頭就睡了,通常是圍着篝火胡吃海塞,等吃飽喝足,願意聊天的就聊聊天,不願意聊天的就眯着,待一天下來的緊繃稍有緩解,才會在疲乏中,不知不覺睡去。“戈少俠,謝謝你白天的救命之恩。”春謹然幹糧啃得正歡,就聽見林巧星翩然出聲。戈十七還是老樣子,沒有什麼表情,隻淡淡“嗯”了一身。林巧星也沒指望他說啥,一個多月相處下來,十五個夥伴早已對彼此的秉性了如指掌。所以沖對方盈盈一笑,算是為這番道謝做了收尾。對面的祈樓主等了半天,眼瞅着林姑娘開始小口小口啃幹糧了,才反應過來,合着沒自己什麼事兒?好吧他确實隻是想把毒物趕來,而非殺死,但救人的心總是真摯的吧。春謹然看出祈樓主的憂傷,很想拍拍對方肩膀以示安慰,奈何離得太遠,心有餘而力不足。可是為啥祈萬貫忽然坐得那麼遠,然後坐在自己身邊的人換成了裴宵衣呢。春謹然偷偷瞄了眼身旁靠樹幹坐的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的美男子,一時沒理清來龍去脈。不過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杭明哲那個好奇寶寶吸引了過去——“郭大俠,在下一直好奇,不知大俠年紀輕輕,為何偏愛蓄長須?”這不光是杭明哲的疑問,也是在場所有小夥伴的困惑,隻不過杭三少的好奇心更強一些。正用枯樹枝撥弄着火堆的郭判聞言愣住,半天沒說話。杭明哲連忙道:“不方便講就算了,我就是随便一問,郭大俠别介意哈。”“倒沒有什麼不方便的,”郭判把樹枝随手一丢,然後環顧衆人,有點郁悶道,“就是從來沒人問過我,我以為大家都不好奇呢,其實我憋好久了!”衆少俠黑線,連忙齊聲道:“我們也憋好久了!”郭判嘿嘿一樂,聲音忽地爽朗起來:“其實這胡子是從我立志蕩盡世間不平那時開始蓄的。隻要天下還有一樁不平事,這胡子我就不剃,待到哪天真正四海升平,世間再沒罪惡,我這胡子就不要了!”衆人恍然大悟,紛紛感慨:“郭兄真乃大俠也!”然後生生等到郭大俠酣然入睡,小夥伴們才重新圍攏——“我覺得他這個胡子能留到地老天荒。”“我隻關心到那時候咋洗啊,站凳子上?”“魁梧大俠,登高側彎,長須垂下,雙手輕揉,雙眸緊閉,如癡如醉……”“為什麼要這麼具體的描繪畫面!!!”春謹然原本半睡半醒,結果被這畫面美得徹底神清氣爽。他沒湊在人堆,隻靠在樹下,不遠不近地看着,聽着。連日來的趕路,每每總讓他産生一種要死了根本無法堅持了的絕望感,但隻要篝火燃起,看見這群同伴你損我我逗你,又覺得也沒那麼難捱。難怪總有少年想要鮮衣怒馬,仗劍江湖,春謹然想,有魅力的不是江湖,而是江湖裡的情誼。霧栖大澤(十一)月朗星稀,夜風寒涼。一滴露水從樹葉上落下,正好打在春謹然的眼皮上,後者本就沒睡踏實,被這冰涼之感一激,猛地睜開眼,目露警惕,但其實腦子仍是混沌的。四周一片安靜,隻有同伴的鼾聲,樹葉的沙沙聲,不知名蟲子的叫聲,以及無聲的月光。春謹然眨眨眼皮,微涼的露水順勢溜了進來,眼睛輕微刺痛了一下,春謹然連忙擡手去揉。待到眼睛舒服了,思緒也終于跟着明晰起來,然後春謹然就看見了躺在自己身邊的裴宵衣。說是身邊,其實不太恰當。不知是随意還是刻意,男人與他保持了兩臂的距離,他躺在樹幹下,男人躺在樹枝下,他枕着胳膊,男人枕着石頭,唯一相同的是兩個人都側睡,但奇怪的是他明明記得二人是背對着背,不知為何現下醒來,成了面對着面。十五個人裡,就裴宵衣睡覺枕石頭,起初春謹然還和同伴一起嘲笑他腦袋硬,但現在想想,他何止腦袋硬,根本是性子硬,說話硬,手段硬,心腸硬,從裡到外哪哪兒都硬。比如現在,明明睡着了,還一副生人勿進的表情,眉頭深鎖,薄唇緊閉,連姿勢都是自己環抱自己的防備模樣,真是讓人不知該好笑還是該生氣。但就算是這個要死的表情,仍好看至極。春謹然已經很久沒覺得裴宵衣漂亮了。這不是故作姿态,是實話。因為自打夏侯山莊開始,不,或許是更早的若水小築裡,他與男人相處就是你嗆我我怼你你抽我我罵你反正我不開心你也别想舒坦的“友好方式”,除非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不然沒人會在這種情形下還有心情贊歎對手的貌美如花,而且情人眼裡出西施,那相對的仇人眼裡出啥?反正肯定出不來美男子。所以春謹然一度堅信自己已經對這家夥無感了。但此刻,在這個寂靜的山林深夜,他忽然發現,那如畫中走出的眉眼不是被他看淡了,遺忘了,恰恰相反,它們變成一隻小手,悄悄潛入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蟄伏了下來,然後觀望着,等待着,直到某個它們認為合适的時刻,才出其不意地抓你一下。春謹然被有防備,于是被撩了個正着。他不知道該罵裴宵衣陰險,還是自己沒用。要不,皎潔月光背一下鍋?心癢難耐是什麼感覺?就是你明知道對方有蘇醒的可能,明知道自己有被抽的下場,卻還是湊了過去,而且是拼命保持住了側躺這一道貌岸然的姿勢,讓身軀像蛇一樣彎來曲去,極其猥瑣地一點點蹭了過去。等到男人的臉近在咫尺,春謹然覺得自己貼着地的那半身鱗片估計快磨光了。氣喘籲籲的登徒子,全然無知的睡美人。春謹然在心裡給自己和裴宵衣下了自認十分準确的定位。他一隻手仍枕在頭下,另一隻手倒閑着,卻隻能本分地放在身邊,完全不敢上手。他能做的就是現在這樣,湊到最近,一點點用眼神去摩挲對方的五官。他也覺得自己挺下流的,但又控制不住。這是一種全然陌生的沖動,與他從前的任何夜訪都不一樣,與最初夜訪裴宵衣的心情也不一樣。那些夜訪裡,他就是想和他們喝酒交友,許是他喜歡男子的緣故,于是這“想”裡既有喜歡與姑娘攀談的才子,也有喜歡與大俠結交的好漢,有暧昧,也有豪氣,有私情,也有灑脫。但不管怎樣,都有一個度在那裡,這個度讓春謹然會微醺,卻不會真的醉,會欣賞,卻不會真的陷進去。他們就是朋友,相處的越久,這份心思越坦蕩。裴宵衣是個例外。春謹然也不知道自己對這家夥究竟是個什麼心思,但肯定和對其他朋友不一樣。不一樣到他都快對裴宵衣那破鞭子留下心理陰影了,卻從來沒動過絕交的念頭。哪怕隻是簡單想想,他都很不舒坦。春謹然忽然想起青風說的話,他不知道對方為啥對着自己說,明明這話在裴宵衣身上更适用:“作孽啊……”幾近無聲的呢喃。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呼吸吹到了對方臉上,男人本就緊皺的眉頭忽地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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