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簾子一動,是琉璃慢慢地挪了出來,她的臉色仍有些憔悴,隻是精神要比先前看起來強了好些。琉璃靠在車廂邊上,囑咐:&ldo;你們兩個不可亂跑。&rdo;明澈本急不可待地想去一探究竟,聽了這話,隻得乖乖地立在原地。琉璃歎了口氣,扶着車門,正要下車,突然聽到明澈叫道:&ldo;那是……&rdo;原來先前那垂釣的小舟不知不覺中已經靠攏了岸邊,而那垂釣的&ldo;船夫&rdo;也緩緩站起身來。琉璃擡起眼皮随意一瞥,但就是這一眼,卻仿佛叫人渾身的血液都凝固起來了。那船夫一身蓑衣,卻掩不住高挑的身形,依稀還看着有幾分眼熟,而當他慢慢擡頭之時,也露出了鬥笠底下的容顔。先映入琉璃雙眼的,就是那雙夢萦魂繞,無法淡忘的鳳眸。完結在琉璃所乘的那輛馬車離京城越來越遠的時候,京郊十裡高嶺上,有一人手牽白馬,凝目望着馬車揚塵,逐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鄭宰思仍是無法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但有一點可以确定,從這一刻起,他終于跟心底那個笑容純真而明媚的女孩子……一刀兩斷了。多少年了,她早就不再是原先的陳琉璃,可對鄭宰思而言,他,卻仍是那個陰冷的冬夜,縮在巷子角落裡半醉将死的有家難歸的浪子。他一直都在等待着那個丫頭的回眸一笑,然而兜轉來去,她卻終究隻屬于别的男人,他始終一點機會都得不到。直到馬車消失在眼前,鄭宰思才轉身,踯躅地牽着馬兒往回。也許他該欣慰,他雖得不到一個女子,卻得到了常人望塵莫及的權柄。他所有的不僅是現在,還有那個人交付給他的,錦繡而不可限量的将來。關于琉璃跟範家兩個孩子的憑空消失,京内衆說紛纭。有人說,是範垣并沒有死,暗中把嬌妻愛子接了出京,逍遙天下去了。也有人說,範夫人因為思念過度得了重病,一命嗚呼。還有人說琉璃并不是病死,而是他們一家子都給皇帝暗中&ldo;滅口&rdo;了。稀奇古怪,諸如此類。這件事在京内沸沸揚揚地傳了半個多月才消停,并沒有人格外留意,吏部尚書鄭宰思同幾個親信随從悄然離京,不知何往。又過了月餘,鄭宰思回京後,換了朝服進宮。禦書房裡,皇帝正在親閱奏折,沒了範垣在跟前,也少了許多的指手畫腳,徐廉是個謹慎老成的人,行事多會順從皇帝,雖偶有不同意見,卻極少出聲反駁。朱儆覺着舒心,就像是原先縮在巢裡的雛鳥,原先隻能乖乖地呆着,等老鳥把捉到的食物塞到嘴裡,老鳥給喂什麼就吃什麼,極少有挑食的機會。現在,他的羽翼豐滿,可以肆意翺翔,随心所欲,要&ldo;吃&rdo;什麼就&ldo;吃&rdo;什麼,葷腥不忌。但極度的舒心之餘,又似少了些什麼,偶爾心裡會覺着空落落的,下意識盼着有人在耳畔指點:&ldo;皇上,不可操之過急。&rdo;或者&ldo;皇上,如此行事大為不當。&rdo;當初深惡痛絕的那些絮絮叨叨地言語,不經意裡會在耳畔出現,每當這時候,朱儆都會歪頭看一看,以為那個人還在身旁,一臉清正肅然地凝視着他,似在挑自己的錯兒,刹那間讓朱儆的腰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幾分,生恐看見對方責備的眼神。但是不可能了,那個人,永遠都不可能再在身邊了。就如同他深深眷顧的母後,始終是再也不可能如她說過的那樣&ldo;長長久久陪伴身邊&rdo;了。微微走神。直到看見鄭宰思進門,朱儆才恍若無事地垂了眼皮。&ldo;有消息了嗎?&rdo;朱儆問道。鄭宰思跪地:&ldo;請皇上恕罪。&rdo;朱儆蹙眉看向鄭宰思:&ldo;還是沒有消息?&rdo;鄭宰思道:&ldo;臣去了蘇杭一帶,仔細偵尋,并沒有夫人等的線索。&rdo;殿内沉默,半晌,朱儆才說道:&ldo;如果是她一個人行事,決不至于如此缜密,無懈可擊似的……一定是他。&rdo;說到&ldo;他&rdo;,語氣微微重了些。鄭宰思當然知道朱儆指的是誰,道:&ldo;皇上覺着他沒有死?&rdo;朱儆站起身來,他走到桌邊,望着鄭宰思道:&ldo;朕原本就在懷疑,隻是……上次純兒病重他卻并沒有現身,所以才放松了警惕。如今看來,不過仍是他故布疑陣罷了,哼,他還真狠得下心,純兒病的那個樣了,他居然還能穩坐釣魚台。&rdo;鄭宰思擰眉:&ldo;是不是要通緝,或者命人暗中搜尋捉拿?&rdo;朱儆并沒有回答,隻是來回踱了幾次步。鄭宰思又等了半天,朱儆才說道:&ldo;不用了。&rdo;這個答案,出乎意外。像是要解決他的疑問。朱儆道:&ldo;他藏的這樣深,等閑是找不到的。另外……罷了,朕也不想再計較了。&rdo;說着他揮了揮手,手勢很輕,語聲卻重若千鈞。殿外陳沖道:&ldo;皇上,永福宮那裡說小皇子啼哭不止。&rdo;朱儆聽了這話,便邁步出門,徑直往永福宮而去。還未進門,就聽見小孩子厲聲啼哭,朱儆匆匆進内,卻見乳母嬷嬷抱着襁褓中的小皇子,正百般哄勸卻無效。朱儆忙走到前,親自将小孩子接了過來。不知為何,才入了朱儆懷中,那哭的滿面漲紅的小家夥,竟緩緩停止了啼哭,含淚的兩隻眼睛怔怔地望着他。朱儆對上小孩子無知無邪的雙眼,不知為何,竟想起了當初的自己。這孩子年幼,不管鬧得多厲害,隻要給他抱住,就會立刻安靜下來。記得琉璃說過,當初的儆兒,也是鬧脾氣鬧得厲害,隻是要給琉璃抱着才肯乖乖入睡。想來這孩子的脾氣是随自己的。但是,他自己卻永遠都回不去靠在母親身邊無憂無慮的時光了。突然又想起那天,琉璃病重,他同鄭宰思去範府探望時候,琉璃所說的話。自從知道範府人去樓空後,他自然是震怒非常。因為他深知這背後一定跟範垣脫不了幹系。也就是說,範垣并沒有死,隻是在暗地裡謀劃這些。但是在盛怒之後,他迅速的冷靜下來。範垣昔日的苦心教導,其實并沒有白費。先前有關範垣的種種流言遍地漫天,比如範垣身死之事,也傳的極盛,卻無人破除,可見範垣是鐵了心的死遁。那就是說,範垣不會再回來了。也許這樣才是最好的,其實,就算沒有琉璃這回事,漸漸長大的朱儆,也未必會容得下範垣。最好的法子,是不再出現。不愧是他的老師,很知道他的心意。想來,當初跟南安王的和談,也早在範垣的意料之中了。不然,在南安王跟皇帝密使的兩面夾擊中,範垣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可是……逐漸冷靜下來的朱儆,卻沒有了惱怒,相反,暗暗地竟松了口氣。範垣沒有死。他不用太過愧疚。而母後也不必再去跟他賠什麼禮了。如今,就算不為别的着想,隻想想他的母後……縱然是不在他跟前了,至少,要讓她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就如那次明澈跟他說過的。母後雖不在身邊了,但至少母後還在。這就是最重要的。懷中的小皇子突然向着他破涕為笑,揮舞着嫩嫩的小手。朱儆望着小孩子的笑容,心裡突然生出了一點惋惜:自己的孩子,母後……卻沒有親自抱一抱,沒有三代同堂,實在是有些遺憾的。秋去冬來,複又到春暖開花的時候。太湖畔桃李争春,簇簇绯紅,猶如紅霞一片,點綴的山河格外婀娜秀麗。湖上有打漁人家,時不時揚手撒網,又有漁歌晚唱,袅袅悠揚,别有一番韻味。鼋頭渚的廣福庵中,徐徐走出一堆人,為首一個,卻是位極俊美威嚴的青年公子,長身玉立,手持一柄泥金折扇。此人生得鳳眸龍睛,器宇非凡,隻是眉宇之間仿佛含有一絲憂慮,出了庵門,便放眼四顧,似乎是在找什麼人。這青年不是别人,卻正是皇帝朱儆。在朱儆身後,一名老者微微躬身道:&ldo;公子,香也燒了,您的心意菩薩自然會領會。如今時候不早,咱們還是回客棧吧,明兒一早還要動身回京呢。&rdo;這說話的老者,頭發花白,精神還算好,下颌無須,卻是喬裝改扮了的陳沖。朱儆垂了眼皮:&ldo;天還沒黑呢,再走一走。&rdo;他在蘇,揚,會稽,梁溪等地走了六日,捕風捉影,一無所獲。卻仍戀戀不舍,一路從廣福庵走到了會仙橋,站在高高地橋頂,放眼四看。夕陽的映襯下,太湖猶如一面泛着微紅光芒的鏡子,晚風吹拂,掀起波光粼粼,猶如溶了的碎金點綴其間,溢彩流光,令人心醉神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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