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我一定打死也不說!”韓牛牛說着,指天發了個誓,發完誓,又問,“小公子知道嗎?”“他不知道,以後我會親自告訴他。”……小元寶觀察了幾日,見那韓牛牛把林芳洲伺候得很好,主仆二人相處極其融洽,他有些欣慰又有些莫名其妙的郁悶。家裡暫時穩定下來,小元寶決定出一趟門。林芳洲一聽他要出門,立刻反對:“我知道你要做什麼去,你是不是想去上訴?我告訴,沒用!你不要去,我不能眼睜睜看你也涉險。”她那樣着急,令小元寶心中春風拂面般溫暖。“你放心,我有分寸。”他說着,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林芳洲有些别扭,“哥哥的頭你也摸,沒大沒小!”她揮舞着熊掌想要拍開他。小元寶躲了一下,輕松扣住她的手腕,笑呵呵地看着她。“我生氣了!”“好了,不生氣。”小元寶輕輕地放開她,接着說,“我不會去上訴。我出門确實有事情,現在還不能和你說。”“好吧,你自己注意點,不要惹事,安全回來。我,我還等着你給我送終呢!”“等你一百歲時我再給你送終。”小元寶與林芳洲告别之後,獨自一人牽馬出了門,到城門口時,那守門的人把他攔住了:“二郎,楊太爺有令,不許你出城。”“為什麼?”“這倒不知。”“他可否說過到什麼時候才許我出城?”“也沒說,就說不許你出城。二郎要不自己去問問楊太爺?我可不敢違逆他,上有老下有小呢!二郎體諒則個。”楊仲德不讓小元寶出城,無非是防着他去上訴。雖說楊仲德用銀子把上下都打點到了,但是他覺得林芳思才思敏捷口才了得,不得不防。小元寶找到楊仲德。楊仲德以為林芳思會質問他為什麼阻止他出城,哪知這少年郎隻是說道:“我知大人所慮。隻是,我前幾天與人約好去廊縣販貨,路上聽聞家中出事,這才折返回來。我這生意也不能耽擱了,大人既然擔心,不如派人跟着我,這樣你也方便,我也方便。”楊仲德捋着胡須心想:諒你也耍不出什麼花招。于是他笑道:“我是擔心你年少,行事不穩重。你給我獻計有功,我今天派個人幫你吧,讓老康跟你去廊縣。他做事穩當,且假如路上遇到什麼事,他是公門中人,也可照應你一二。”小元寶肅容拱手道:“多謝大人。”老康就是康捕頭,通過舉報王大刀而上位,目前縣太爺眼前的紅人,對縣太爺極盡谄媚之能事。那康捕頭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是為監視林芳思,态度便倨傲得很,小元寶與他說話,十句裡大概隻答五句。小元寶倒也也不生氣,該怎樣還是怎樣。兩人一路快馬加鞭,過了仝縣後,越走,路越難走。康捕頭感覺不太對頭,問道:“你确定沒走錯嗎?”“嗯。”“我看是走錯了!你看這路,這麼難走,荒無人煙,連個人家都看不到。這到底是哪裡?”“這是小路。”“罷了罷了,天都黑了,客棧還有多遠?”“還有很遠。”“啊?”“今日隻能在這野外過夜了,康捕頭将就一晚吧。”康捕頭很不高興:“年輕人做事毛手毛腳的,你怎麼不早和我商量?這地方能睡人嗎?蚊子毒蛇老鼠蠍子,什麼沒可能有啊?要是遇到狼群呢?”小元寶望着夜色中遠方山的輪廓,答道:“有狼群最好。”“你說什麼?你瘋了吧?!”小元寶回頭看了康捕頭一眼。月光下,他的目光冰冰涼涼的,波瀾不驚,仿佛在看一具屍體。康捕頭心裡一驚,本能地感覺不妙,他立刻調轉馬頭想跑。小元寶突然從馬背上躍起,騰空而過,與此同時鋼刀出鞘,仿佛蒼鷹展翅一般,雪亮的刀片在空中劃出一道白色弧影,那康捕頭慌忙一手握在腰間佩刀上,未及拔刀,頸間突然噴出一蓬獻血。仿佛枯葉一般,他從馬背上落了下去。小元寶踩了一下他的馬背,借力往後一騰身子,一招幹淨漂亮的鹞子翻身,坐回到自己馬背上。與此同時,鋼刀歸鞘。他策馬,奔向茫茫夜色之中。那韓牛牛盡心盡力,把林芳洲照顧得很好,閑時就做鞋和繡花,林芳洲覺得很新奇,啧啧稱歎。韓牛牛更覺新奇,“公子你都沒繡過花嗎?”“沒有。不過我會補鞋襪。”小元寶自從習武之後,每日勤學苦練,又跑又跳,衣服鞋襪很費,隔不多久就破個洞。他還有些富家公子的習性,東西壞了就扔,林芳洲看得好不心疼,搶過來給他補上。第一次補得很難看,小元寶也不嫌棄,非常給面子地穿着去上學了。胡四郎以為他腳上落着大蜘蛛,吓得不敢坐在他前面,小元寶又懶得解釋。後來同窗們瞎傳,莫名其妙地就說林芳思開始養蠱了……再後來林芳洲多摸索幾次,補的也就很像樣了。韓牛牛說,“公子,以後你的鞋襪都由我來補。”林芳洲贊道,“牛牛,你真是一個好姑娘。”韓牛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林芳洲又問:“你有沒有考慮過改嫁?”韓牛牛搖了搖頭,“我生是我亡夫的人,死是我亡夫的鬼。”林芳洲心道:現在他是你的鬼。倆人正說着閑話,王大刀來了,一手提着幾包藥。“王捕頭,又麻煩你幫我取藥。”“這是哪裡話,我反正順路,正好取了,也省得你們麻煩。”王大刀将藥放在桌上,問林芳洲,“小元寶走了幾天了?”“七天。”他便沉吟不語。林芳洲看他神情有些不太對,便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小元寶出事了?!”“不是不是,”王大刀連忙擺手,“你不要急,我隻是有點奇怪。”“奇怪什麼?”王大刀往窗外望了一眼,答道:“你家門口,東邊一個賣栗子的,西邊一個賣西瓜的。”林芳洲點頭道,“是呢,賣栗子那個根本不會炒栗子,半生不熟,我今日買了一些,不好吃。”王大刀愣了一下,“不是,我說的不是這個……那倆人,都很面生。”“這有什麼,全永州縣有那麼多人,王捕頭你也不可能個個都認識。”“但是這兩人不簡單。面生還罷了——他們都會功夫。”“是嗎?”林芳洲覺得很新奇,也伸脖子看向窗外,“你怎麼看出來的?”“他們在刻意隐藏,尋常人可能無法察覺,不過我練了多年武功,這點還是能看出來。這兩人不止會功夫,且功夫還不低。”“武功這麼好,還賣炒栗子?而且炒得又不好吃,是哪裡來的落魄好漢?”林芳洲喃喃念叨了一下,也覺說不出的奇怪。王大刀神色有些戒備,道,“這是我能看到的,我看不到的,還有沒有其他人,這我就不知道了。”一番話把林芳洲說得有些緊張,“連你都看不到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韓牛牛聽着他們倆談話,立刻說道,“我今天在後門看到一個乞丐,我還給了他一口吃的。有個經常在附近行乞的,想要打跑他,被他拎起來輕輕一扔,摔出去一丈多遠!”“前門有,後門有,屋頂上會不會也有啊?”林芳洲突然很沒有安全感,“怎麼我家裡突然圍上來這麼多人,是不是那個楊仲德派來監視我的?外邊有一個捕快還不夠嗎,那楊老虎以為我能長翅膀是怎的!”王大刀立刻搖頭,“不會是楊仲德的人。縣衙裡的人手是什麼水準,我比楊仲德清楚。那兩人雖有些深不可測,但看起來并無敵意,我感覺不是楊仲德能驅使的。”“那會是誰呢?會不會是小元寶找來的人?”“我與你想到了一塊,小元寶走了這些天,可有音信?”“沒有。這臭小子,好歹讓人捎句話回來啊……”仿佛是專等着打她的臉,林芳洲這話剛落,冷不防外邊一聲異響,韓牛牛跑去看,回來時拿着一封信并一個暗器。林芳洲拆開那信,點頭道,“是小元寶的筆迹。”三個人中,隻有林芳洲是個半文盲,另外兩個全盲,于是這封信便由林芳洲來讀。大概是考慮到這一點,小元寶的信寫得很簡單,他寫的字,林芳洲竟然都認識,怪難得的。信的内容無非是報個平安,讓林芳洲不要惦念。念完信,林芳洲思索道,“難道真的是小元寶花錢雇來的人?這麼多好手,要花多少錢呀?唉,我都快要死的人了……”王大刀勸道:“也是孩子的一片心意。”林芳洲到底是不太放心,到夜裡睡下後不久,突然高聲喊道:“救命啊!救命啊!救命——”第三句還沒喊完,呼啦啦——屋子裡突然闖進三條大漢。雖早有心理準備,林芳洲還是被他們吓了一跳。她縮在床上,韓牛牛勇敢地擋在她面前,她數着那突然闖進來的三人,“你是賣栗子的,你是賣西瓜的,你是乞丐吧?……你們還有别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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