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答複,薛庭儴沒再去看其他人,就上前扶着林邈,領頭往外走去。一直到出了縣衙大門,那身後的一切喧嚷似乎才終于淡了些。薛庭儴露出一笑,正想對林邈等人說話,突然一個人撲了過來,抱着他就嚎嚎大哭起來。“狗兒,你說,是不是你來鎮上上學,也被人那麼欺負了。你跟姐說,是誰欺負了你,姐幫你揍他!”招兒哭得眼淚鼻涕直流,醜得簡直不能看,薛庭儴的心卻是突然落到了實處,有一種踏實感。此時他再一次慶幸,孫河的事沒有讓她知曉,不然還不知她會想到什麼。“你想到哪兒去了。”清遠學館再度恢複了往日的平靜,那些之前離館回家的學生也都紛紛回來了。林邈和孟莫兩位先生并沒有多說什麼,似乎之前的事從未發生過,隻有那些許學生頗有怨言,但礙于先生和館主,也不敢多說什麼。一切都是那麼的平靜和祥和,有時候薛庭儴也會想,也許林邈和兩位先生的氣場本就是如此,以至于在清遠學館讀書的學生,格外有一種安甯感。至于各人心中有沒有羞愧,可是有遺憾,不管怎麼,這都是每個人的沉澱。而一個人的生命就是由這一點一點的沉澱積攢而來,對也好,錯也罷,一切都将随風散去,而唯一不變的就是面前的那條路。這條路由自己走,每一步都将由自己來負責。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林邈此人是真正的诠釋了這句話的含義。若是換做以前,薛庭儴是十分不喜歡這種人的,可經曆了這一切,又格外得到了一些其他的體會。因為在安适悠閑的同時,他看到了那些同窗臉上的羞愧,也許他們會變好,會一點點變成一個有擔當的男子。其實轉念想想,十多歲的少年,又有哪個能真正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那次回來後,毛八鬥還曾擔憂地說,怕胡縣令會不會報複薛庭儴讓他丢了大臉。薛庭儴解釋再三,都不能讓他理解因為借了沈三公子的勢,哪怕那幾人再怎麼恨他,至少表面上是不敢如何的。而事情似乎就是這樣,胡縣令以雷厲風行的速度收監了高有志和孫鶴,清河學館樹倒猢狲散,這幾日每天都有學生的家人鬧上門。繳了那麼些銀子,如今學館卻要關門了,任是誰都無法安适,畢竟普通人家的子弟還要占多數。而在這一次的事當中,林邈作為館主,對學生不放棄,甯願陪同入獄,也要護着學生的事,被老百姓廣為流傳,于是前來清遠求學的學生暴增。這大抵是以前孟莫兩位先生最想看到的畫面,可真當這種情況發生,他們才發現什麼叫做心有餘而力不足。而就在這時,又發生了一件事,胡連申突然被縣衙裡的人帶走了。這件事在清遠學館引起轟動,有學生當時追問不止,後來從衙役透露的隻字片語中得來,竟是和孫河之死的案子有關。自此,那個打從這件事發生後,就一直在學生們口中存在的内鬼終于曝光了。竟然是胡連申。其實早在之前就有人懷疑胡連申,隻是當時事發突然,幾個當時參與鬥文的學生都被拘了起來。大家交流受阻,自然一些脈絡不太清晰,但當日有學生知曉,胡連申其實也應該去的,卻是因腹瀉未能成行。後來,這一趟去了的學生俱都遭受牢獄之災,唯獨胡連申僥幸逃過。看似運氣極佳,可有時候,運氣太好也容易引來人的猜忌。一時間學館中議論紛紛,而孫河之死的脈絡似乎又清楚了許多。有學生進行了一個歸納總結,事情大緻的方向應該是這樣的——孫河因為名字和孫鶴有些像似,所以甫入學館就遭來富家子弟孫鶴的敵視。可姓名是父母給的,總不至于與人有些相似就改了。因為有此事在前,又因家境貧困,孫河在學中飽受冷眼和欺辱。而孫鶴乃是那一衆富家子弟之首,他厭惡孫河,自然有人幫他出氣。所以孫河應該是一直被他們欺辱的,本就是當個打發時間的玩意兒,誰曾想在最後一次中孫河竟然死了。鬧出人命了,可不是什麼小事,孫鶴告知了父母,而富商孫家又找上高有志。高有志臨機一動,上演了一出栽贓嫁禍的戲碼。這時候内鬼就起了作用,沒有内鬼從中穿針引線,兩館的學生也不會相約鬥文。經過某些知道内情的學生透露,這場鬥文确實是胡連申發起的,至于胡連申在其中還做了什麼沒有,誰也不知。縣衙那邊到底是怎麼處置高有志,乃至孫鶴等人,誰也不知曉,以這些學生們的能力也打聽不出來什麼。林邈倒是可以打聽,可自打回來後,他就不怎麼管外面的事了,似乎那些人的下場與他沒有任何關系。旁人不知曉林邈到底如何想的,薛庭儴卻是心中有幾分數,經過這麼些事,他這個便宜老師似乎學聰明了一點。而第一步,就是不該問的不要過問,也不要追根究底。其實薛庭儴并不在意結果如何,沈三算是一個心中有方正的人,他的故事與其說是講給别人聽的,不如說是講給沈三的。當沈三問出孫河到底是怎麼死的,他就知道沈三必然不會坐視不管,夏縣是沈家的地盤,沈家人怎會允許大後方出這種亂子,而以沈家的能力,也不過随口一句話的事情。果然沒過多久,胡縣令離開了夏縣。他的下場如何沒人知曉,新來的縣令姓徐。徐縣令走馬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來到了清遠學館,對林邈等人表示了一番勉勵,又将早已被查封的清河學館撥給了清遠,讓其擴充學館内部建築,以解學館空間有限,而不能廣收學生之苦。他還專門讓人叫來了薛庭儴,見了之後也并未表現出另眼相看,不過在臨行之前說了句:“英雄出少年,好好念書,争取早日下場。”别看這話平淡無奇,其實這幾乎已經算是在下一次的縣試中,給薛庭儴留了位置,至少一個童生是穩穩當當的。薛庭儴心知肚明,卻是處之泰然。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孫河之死案終于淡出人眼底。倒是有人好奇私下問過薛庭儴,那孫河到底是怎麼死的,可薛庭儴從來諱莫如深。久而久之,也就沒人問了。這日,林邈将薛庭儴叫來齋舍。林邈的臉色有些不好,比平常要黑那麼一點點。薛庭儴在下面偷眼端詳了一會兒,終于确認這确實是怒氣。難道說是最近太忙,所以才會惱成這樣。他在下面胡思亂想,上面林邈也在看他,被氣笑了。“看什麼?”“我看老師最近似乎年輕了不少,格外有朝氣。”這破孩子和毛八鬥混久了,人也變得油嘴滑舌的,若是換做以前,薛庭儴可說不出這種話。林邈清了清嗓子,道:“老師沒聽你少叫,卻也沒見你拜師,你這是叫的哪門子老師?!”薛庭儴一愣,這是暗示他趕緊行了拜師禮?他嘿嘿一笑:“老師,我這就去抓緊了辦。”說完,就連忙走了。望着他遠去的背影,林邈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拜師禮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林邈并不是那種注重金銀的人,薛庭儴也向陳老闆打聽過,林邈并無什麼喜好。左思右想一番,薛庭儴打算還是一切從簡,形式不重要,重要的是寓意。拜師六禮是不能少的,這是古早就傳下的老規矩。需得有肉幹、芹菜、龍眼幹、蓮子、紅棗、紅豆等,薛庭儴另又準備了兩壇子好酒,這酒是他臨時興起買來湊數的。看着這麼簡陋的拜師禮,招兒有些局促,總覺得太過随意了。可讓她說出買什麼,她也說不上來,最後隻能聽了薛庭儴的。帶着這些東西,薛庭儴拜訪了林家。其實說是林家,不過是位于學館西北處的一棟小宅子。宅子兩面開門,從後面可以進入學館,在正面也有門臉朝外。薛庭儴早就知道老師家室簡單,隻有一妻一女。師母陶氏是個十分溫柔内秀的女子,看外貌也就二十多歲的模樣。獨女林嫣然今年十七,長相随了陶氏,娴靜柔婉。薛庭儴來的時候,林家剛吃完早飯。陶氏将桌子收拾了一番,就帶着女兒下去了。不多時再回來,隻她一人。她手裡端着托盤,上面放着茶,擱下後,就下去了。林家稱不上寬裕,所以家中是沒有下人的,平時一些家務活兒,都是陶氏帶着女兒做的。“先不着急,再等等。”起先薛庭儴還不明白,過了沒多久,毛八鬥也來了,手裡跟他一樣提了好些東西,他心裡就約莫有些數了。可林邈依舊慢條斯理坐在那裡喝茶,絲毫沒有動靜。這對難兄難弟就站在那裡,手裡提着大包小包地杵着。直到李大田來了,再之後陳堅也來了,林邈才放下手中茶盞。“我觀你們四人雖脾氣各異,但人品端正,今日收你們為徒,是順時、順勢,也是順心,還望爾等日後恪盡勤勉,多日用功,不負我之所期。所謂讀書一道,考取功名且是其次,當學古代聖賢修身之法。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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