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有那人品端正的學生出言勸止了,覺得是這李潮是故意坑毛八鬥。毛八鬥雖平時不着調了些,到底也不是壞人,何必與人賭這麼大。“不是他自己放言要入甲,怎麼此時卻不敢賭了!”李潮漲紅着臉,反駁道。這邊,毛八鬥一捏手心:“賭,有什麼不敢賭的。我若是不能入甲,我輸你五兩銀子,我若是入了甲,你的銀子記得拿來,這裡的同窗都可以作證。”“作證就作證,誰怕你,就怕你沒本事來拿我的銀子。”這時外面響了鐘,一衆學生們當即也不敢多言,各自回條案後坐下。不多時,孟先生就到了,說了幾句話後開始講經義。中間休息的時候,毛八鬥去茅廁,陳堅問薛庭儴:“你是故意的?”聽到這話,薛庭儴笑了笑:“給他緊緊神經,也免得他不當回事。”四人之中,薛庭儴不用提,陳堅是最刻苦的,而李大田看似不起眼,在經義上的功底卻很紮實。之前薛庭儴便試過三人,對此也十分詫異,十分想不通為何功底紮實的李大田沒能入甲。唯一的解釋就是,毛八鬥把李大田帶壞了,也可能是李大田本身心思就不在上頭,他早就打定了主意學兩年,就回去等着接他阿爺的位置。一個對此根本不上心的人,又怎麼可能在其上有所建樹。至于毛八鬥,讓薛庭儴最複雜的就是毛八鬥。讓他來看,毛八鬥很聰明,腦子很活,記憶超群。但凡他能将正經心思放在讀書上頭,考個秀才肯定是沒問題的。經過這些日子三人的帶動,他學起來很快,就是一點為人沒耐心,容易被轉移注意力。這馬上還有十多日就要季考了,薛庭儴自然希望他能再上上心。“你說得有道理,不是關系到切身利害,我想着莫是到了季考那日,他還會不當成回事。”且不提這些,轉眼間就到了季考當日。到了這一天,學生們都起得特别早。早飯的夥食特别豐盛,大抵飯堂也知道今天日子不同尋常。用罷早飯,很多學生都回号舍偷空看會兒書,還有的則是邊在園子裡散步,邊搖頭晃腦的墨背着什麼。鐘聲響了,都去了講堂。檢查筆墨可是夠,竹筒裡的清水可是充足。還有的學生沉不住氣,一大早已經跑了幾趟茅廁了,這剛坐下又想去,便急急忙忙捂着肚子跑了出去。正好撞見孟先生,與之告了假,便以飛奔的速度跑向茅廁。孟先生今日沒拿書,而是抱着兩摞厚厚的卷子紙。站定後,他便将卷子給了頭排的學生,讓他們拿下去一人發上一張。等卷子紙發完,那名上茅廁的學生也回來了,孟先生這才道:“開始吧。半個時辰為限,過時不候。”早在卷子發下來時,薛庭儴已經看過上面的内容。這卷子是學館裡私刻而得,紙質和刻工十分差,上面的油墨還沒幹透,一摸就是一手黑。也是清遠學館太窮,隻能刻出這種質量的卷子。重點不是卷子,而是卷子上的題。這次季考有帖經題四十道,墨義題十道,共計五十道題。所謂帖經,始于唐朝,就是把要考的經空上幾字或者幾句,令考生填補。而墨義就是給一段話解釋經義,最好是一字不漏的能将集注上的注疏原樣默下。由于乙班的學生都還沒學做八股文,所以八股文是不考的。而帖經和墨義都是字面上的學問,隻要熟讀《四書五經》和《朱子集注》就能做得不差,唯一難得大概就是題有些多。半個時辰,五十道題,一個不慎就是時間到了,題還沒做完的結果。薛庭儴擡頭望了一下,很多學生似乎對這季考并不陌生,拿到卷子就開始做上了。他執筆在早已磨好的墨裡蘸了蘸,便開始寫了起來。句上——齊宣王問曰:“齊桓、晉文之事可得聞乎?”孟子對曰,後面的卻是空下的,需要考生填補。薛庭儴迅速寫下——“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後世無傳焉。臣未之聞也。無以,則王乎?”其實這些帖經題并不難,難得是一字不能錯。但凡錯漏一字,這道題就都算錯了。薛庭儴經過這些日子的苦學和抄書,對《四書五經》和《朱子集注》,可以稱之為倒背如流。尤其他夢裡學過很多遍,現實中的自己隻用多鞏固幾遍,就有事半功倍之效。這也是為何陳堅等人很好奇,明明見薛庭儴平時沒怎麼學,都是以抄書居多,為何無論幾人如何出題,都難不倒他。薛庭儴很快就一口氣寫完四十道帖經題,他擱筆休息,擡頭看了看四周,大多數人都是埋頭狂書。他拿出另外一隻空竹筒喝了些水,将竹筒蓋好,方又開始繼續做剩下的墨義題。墨義題都是小題,所以看起來很多,其實做起來很快。薛庭儴做完後,又檢查了一遍,确定無錯漏,便拿出竹筒在一隻被當做筆洗的碗裡洗起筆來。他這行徑就有些突兀了,要知道三十多名學生幾乎所有人都埋頭做題,唯獨他姿态悠閑,這一看就是題做完了。坐在上首處的孟先生目光一凝,在薛庭儴身上打了個轉。又去看沙漏,時間剛過半。做為主持這次季考之人,孟先生自然知道季考難在何處。題太多,而時間太少,每次季考都有很多學生寫不完所有題。寫不完自然不作數,也就相同于無緣于甲等了。可這薛庭儴卻是提前這麼早寫完,他到底成竹在胸,還是不會做上面的題,索性自暴自棄了。孟先生對薛庭儴還算熟知,入館之時館主便打過招呼,讓他多注意這名學生。尋常他觀此人,表現并不拔尖,甚至可以說默默無聞。尤其此人在入館之前,不過隻是在鄉間私塾學過幾年,連經義都不會解。默默地想了一會兒,孟先生啟唇道:“若是做完,可提前交卷。”聲音在靜谧的講堂中突然響起,大部分學生都如夢初醒般擡起頭,茫然地四處望了望。直到有一人站起,他們才反應過來是有人做完了。怎麼可能!低頭看看自己卷子上剩下的題,訝異聲都壓在嗓子裡,若不是此乃季考,不得大聲喧嘩,大抵已經有很多人都叫出聲了。薛庭儴提起書袋,将卷子恭恭敬敬交給孟先生。孟先生低頭看了一眼,又去看他,點了點頭。薛庭儴這才出了去。見到這一幕,許多考生都大受打擊。他們之前也存着和孟先生同樣的想法,可見孟先生點頭,便知曉對方的卷子肯定是做完了,且卷面整潔,才會是這種反應。當即有很多人都開始莫名焦躁起來,或是奮筆疾書,或是連連看看沙漏,在此就不一一列舉。忽然,聽得一聲低呼,似是某個考生因心神大亂寫錯了題。他望着卷子呆若木雞,滿臉死灰。季考是不提供草稿紙的,學生們也不允許自備。也就是說甭管好與否,橫豎就這麼一張卷子。而先生評卷時,規矩極嚴,有塗改墨點,一處即為一錯。且帖經題留下的空白就那麼一點兒,錯漏超過兩處以上,這道題就不用寫了。因為也沒空可填。共計五十道題,頂多也就允許錯一道,超過兩道哪怕考的不差,也将無緣于甲等。而很明顯此人錯得不輕,才會如此失态。自是有人疑惑隻是一群連童生試都沒過的學子,為何評卷制度會如此嚴苛。其實清遠學館也是有意在培養學生們卷面上及考試時間上的把控。一旦上了考場,考卷是決不允許有墨點和塗改的,哪怕你文章做得再好,卷面不夠整潔,也是一個不取的下場。而現在不過隻考帖經和墨義,這種隻靠死記硬背還不能做完,等完全靠自己做文章,再多的時間也不夠用。因為這種低呼,又牽動許多學生的心神,有的刻意放慢了速度,還有的則是越發謹慎。其實考場上考的不光是學生們的在經義上的功底,也考的是心智。若說唯一沒受到影響的學生,除了幾個考過多次沉穩老練的學生,大抵也隻有毛八鬥三人了。這些日子,他們每當背書疲乏之時,就會互相出題,模拟小考。同樣的題目,薛庭儴總是做得比人快,也比人好,他們早已習慣他的妖孽了。所以當看見薛庭儴。一般按規矩是次日發榜,是時将會張貼在講堂外的柱子上。大抵是都惦着自己的成績,今日的學館格外安靜。其實到這個時候,已經有很多人都清楚自己的成績了,因為考完後便有許多學生回去拿書對照。這些字面上的考題,很容易就能對照出來。即使有些錯漏,也都是極少數的,大約的成績是能估算出來的。李潮格外得意,用午飯的時候,刻意同幾名與他要好的學生,從薛庭儴等人面前走過。言談之間意氣奮發,俨然一副要入甲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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