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偶爾用手背碰一下駕駛員,然後不自覺地一手輕輕搭在莊嘯大腿上,罩住那弧度和熱度。他也不敢亂摸亂來。“手拿開。”莊嘯跟他說。莊嘯駕車十分的穩,目不斜視,手不抖,腿也不抖,根本不看他。裴琰把手挪回去了。他現在覺着,莊嘯真是一根很直的鐵棍。但是,莊先生有那麼一丁點的喜歡他、在意他了,對他有感覺,這簡直是一段美好的奇迹……輝騰錫勒草原的秋天很冷,他們過來的這個季節,已經是旅遊季末尾,再冷都不能進山了。傍晚氣溫驟降,突然就冷了,寒風刮剌着臉,像要剮掉一層皮。“去拿衣服吧。”莊嘯說,“你車裡是不是都沒帶衣服?上次我提醒你多帶禦寒衣服!”裴琰說:“我帶了……不知道塞哪了,可能都壓在吃的下面了!”莊嘯說他:“蠢貨,防寒服比吃的還重要。”就這時,車隊在這塞外荒山上突然卡殼了。已近黃昏,殘陽如血,噴着焰火往天的盡頭奔去。前一天可能下過一場秋雨,這路上有一處泥濘窪地,偏巧就有兩輛小車的輪子陷入泥坑,開不出來了。“趕緊的大夥使把勁,把這車弄出來!!”制片主任急得在那裡喊叫。這回可瞎了,憋在半道上,還打算天黑之前趕到駐地呢。裴琰一下車就覺着凍瞎了,真的很冷,跟中午時分就完全不是一個季節氣候了,仿佛從溫帶穿越到寒帶。“這地方忒麼能凍死馬吧?!?”他在風中嚷道。“真的能凍死馬,你不知道嗎?”導演也喊,穿着羽絨服戴着羽絨帽,“你的外套呐琰寶兒?!”陷在泥坑裡的,好巧不巧就是邢瑢和經紀人坐的那輛車。一行人懊惱着,不得不全部從車裡下來,一個個喪着臉,裹着棉服戳在寒風裡。裴琰在人群中晃動,正打算撸開袖子幫邢小哥擡車,身後突然撲上來一股暖意。一件厚羽絨服罩他肩膀上,把他包住了……裴琰披了羽絨服,回頭找人,身後沒人,再回過頭來,莊嘯已經走過去了,去幫忙擡車。“這車出不去,咱們就全都憋這兒了!”“明兒一早,就是草原上一群僵屍了!”“草已經要結霜了怎麼辦?!”“車都凍了,其他車趕緊先走吧,待會兒都打不着火了!”莊嘯這時回頭對裴琰說:“你開車先走,跟着攝像車走,車凍了就打不着火了,你去把我的車開走。”裴琰捂着羽絨服道:“幹嗎啊?我跟你一起走。”莊嘯說:“你要不然開車帶着邢瑢他們先走?”裴琰立刻回絕,皺着眉頭不樂意,壓低聲音:“就不走。”莊嘯也對他皺眉:“别耍你那傻猴兒脾氣。”……邢瑢的表情愧疚尴尬,不住地跟周圍人說:“真不好意思,給大家添麻煩了,不知怎麼的輪胎就陷進去了……真對不起啊。”車輪陷入的那個泥坑裡,已經開始結出冰渣。冰渣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在公路上集結,氣溫越來越低了。莊嘯遞給薩日勝一根煙。薩日勝點煙,用力吸了幾口,黑暗中亮起一點紅星。人群中就這小子穿得最少,一件單衣,還把袖口卷起到手肘位置,不怕冷的。莊家班一群武師圍着車後屁股,扒住車底盤,集體發力,開始擡車。腳步嘈雜,泥水四濺,邢瑢剛一扒開紗巾,臉就被濺上兩滴冰冷的泥湯子,打了一個大哆嗦。“嘯哥,辛苦您了。”邢瑢趕忙客套,主動遞上紙巾和一副棉手套。這次不是刻意讨好,他真心抱有歉意,覺着自己擡不動車也别叉腰閑站着。他面前的人猛一回頭,露出一張酷斃了的瘦長臉。細長的單眼皮帶有明顯北方遊牧民族風情,冷冷瞟了他一眼,回過身繼續擡車。他經紀人在旁邊,把他遞東西的手扒拉回來,以不屑的眼神示意他:又不是莊先生,你瞎巴結不相幹的人幹什麼?就一個武師,你也給他遞紙巾手套?邢瑢一愣,黑燈瞎火竟然認錯人了,身前人是小薩。從背臉看去,陰暗視線中,薩日勝作為禦用替身确實很像莊嘯,發型身材都像,區别就是很不愛講話,比莊先生更不稀罕搭理誰。一群武師齊心協力,最終把那輛車擡起來,推出結冰的泥坑。車隊一起打火暖車,一路磕磕絆絆,終于到達輝騰錫勒草原的深處,住進景區賓館。馴馬山巒之間,白雲之巅,旌旗遍野,喊殺聲震天。廠督把雲大俠圍追堵截在曲折的山谷“棧道”之間,大河之湄,自己卻也慘遭背後襲擊,損兵折将。兩人對視目光驚痛,都是眼眶血紅一眼萬年,都不知還能否見到明天的太陽,卻又都不肯放棄固守于心的初衷……這段劇情在本子裡是大背景大場面,群演人數衆多,在山谷中開拍,所有人都累壞了。風很烈,刮起的塵土都比城裡的沙塵顆粒更粗。高山草甸上開始結霜,在清晨的陽光下仿佛結了一層瑩瑩的薄雪,這取景之地美不勝收。“這忒麼是城裡沙子的叔叔伯伯、舅舅爺爺吧……”裴少俠抖了抖肩膀,抹一把臉。“啊——”他哼了一聲,疼。“别抹臉,這不就是剌自己臉麼。”他身旁人跟他說。裴琰瞟了一眼身旁的大俠:“哎,我臉皮還是挺嫩的。”莊嘯笑他一聲:“你臉皮還是挺厚的。”導演拿着喇叭,扯着嗓門在狂喊。副導演忙着指揮群衆演員的站位和走隊隊形,已經忙暈了。人聲馬嘶不絕于耳,大批群演和成群的戰馬在草原上打轉。劇組聘請的專職武師和馴馬師傅全部上陣了,铠甲和戲服加身,在草原上馳騁……他們此時并不在輝騰錫勒的風景區内。正規風景區内商業化氛圍比較濃厚,不是旅遊團的就是兜售東西的商販。劇組也沒有租借風景區内的馬匹。那些馬都是給遊客騎的,不是牧馬更不是戰馬。馬都很弱,都不會跑,載着遊客一邊颠當一邊拉屎,颠一路拉一路。牽馬人就在前邊一路跟遊客要錢,走一路要一路的錢。劇組内有馴馬高手,在大草原上又有當地熟人,就租用到更好的馬匹。馬厲害了,威武強壯了,很會跑,拍攝馬戰戲份特别好看,騎起來可就不好騎了。裴琰在馬上橫了莊大俠一眼:“馬騎得怎麼樣啊?”莊嘯也橫他一眼:“咱們這行的,能不會騎馬?不會騎馬怎麼拍戲。”裴琰說:“比一場啊?”莊嘯說:“比什麼,你說?”裴琰說:“比騎馬太容易了……咱們比騎馬射箭吧!”裴少俠從旁人那裡拿了一副道具弓箭,策馬飛奔出去了,莊嘯馳馬在後面追。草原之上身影蹁跹,如風如電,裴琰拉弓搭箭的姿勢特帥,顯然是經常拍古裝劇受過訓練的,然而一箭出去就露餡了,不知歪哪去了,直奔旁邊某一匹馬就射過去。草原上的馬可金貴呢,比人都貴,那馳馬之人猛地一帶缰繩,駕馬騰身,直接躍過了裴少俠那來勢洶洶的一箭,讓箭貼着馬肚子下面過去了。裴琰一瞅:“哎呦……小王爺啊。”薩日勝策馬再回頭,迅速又奔回來,側身挂着馬镫子,彎腰從草叢中拔起那支箭!裴琰:“……”莊嘯都看不下去了,喊了一嗓子給他:“傻啊你還不快跑!”裴琰“嗷”的一聲,調轉馬頭趕緊逃。術業有專攻,他就是沒有人家的馬快,他都聽到身後射程之内弓弦聲一響,抱住腦袋怕被一箭射穿了。身後有輕蔑的笑聲,箭射到他身旁兩尺距離,放了他一條生路。裴琰回頭揚鞭一指:“小王爺,有種咱倆下馬打啊?”誰傻啊跟你下馬打?薩日勝策馬盤桓,很酷地眯眼瞄着裴琰,有種你放馬過來。裴琰:“你下來,咱們下馬打。”薩日勝:“就在馬上打,你過來。”裴琰:“馬多累啊,咱倆地面戰!”莊嘯忍無可忍地打斷他:“你以為地面戰你就牛逼了?摔跤你會麼?”裴琰:“……”摔跤啊……兩匹馬隔着一丈的距離對峙,中間夾着一個莊嘯。裴琰也就在莊嘯在場的時候跟小薩叫個闆,不然還是趕緊跑吧,這個草原是人家的地盤——這些馬都是小王爺府内家養的吧?邢瑢也會騎馬,畢竟這屬于拍古裝劇必備的基本功,但他以前都是在影視城寬闊平整的石闆大街上,以公子王孫的面目馳馬緩步慢行,在大草原的槍林箭雨之間馳馬飛奔,完全就是另一碼事。走位時,一個要從馬背上摔下、撲跌到草叢裡的鏡頭,馬站着不動他敢摔,馬動起來了,一路小跑,他真不敢摔。團隊上前攔着,不能摔你不能摔,臉摔壞了怎麼辦?合同裡明确寫了這一條,所有摔跟頭的鏡頭,你一律都不拍的。除了腳丫子着地的鏡頭,身體其他部位着地的鏡頭,咱們都不拍的。其他地方着地的鏡頭都不拍,那麼就意味着,下跪戲需要一位隻露膝蓋小腿的“跪替”,摔跟頭戲要有一位露後背的“摔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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