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清水大隊走到縣城差不多要一小時,陸景當然不會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面——他去周大隊長家裡借了一輛自行車,然後把陸青和捎上了。
于是,四個人一塊去縣城就變成了——陸景載着夏遙,陸青和載着陸老爺子。
見陸景對夏遙的寶貝模樣,陸老爺子冷哼了一聲,但眼裡全都是笑意,他親手養大陸景這個孫子,當然知道這小子那顆心冷硬得很,平常人根本進不了他的心。
曾經陸老爺子一度認為陸景會孤孤單單一個人,現在看陸景這樣,他顯然是有了心上人。
陸老爺子想到這,嘴裡哼起了曲子。
陸青和見他老小孩一樣,不免無奈一笑:“爺爺,您再這樣,小景恐怕要跟您不親了。”
“他敢?”陸老爺子眉毛豎起,惡聲惡氣的說着,“他要是敢跟我不親,看我怎麼收拾他!”
說着話,縣城已經到了跟前。
陸老爺子看着人來人往的縣城,突然躊躇不前了。
這時候,陸景說了一句話,就讓陸老爺子邁開了腳步。
“韓爺爺還在醫院等着您。”
陸老爺子跟韓老爺子的感情,都可以追溯到幾十年前了,兩人是一塊做生意的,不過陸老爺子年輕時在外闖蕩,韓老爺子自覺在北方已經很好,就一直在縣城待了下來。
也正是因為韓老爺子在縣城待的時間長,所以當初清算的時候,他的所有家财才會被人全部卷走——都是縣城土生土長的人,誰不知道韓老爺子家财萬貫?
“算了。”陸老爺子歎了口氣,“我還是要去看看他的。”
兩人已經三年沒有見過面了,被送去農場的時候,陸景遠在部隊沒有回來,陸家一個能支撐的大人都沒有,是韓老爺子冒着被認出來的風險,給他送了好幾塊餅。
“去看看他。”陸老爺子低聲說,“看看他過得怎麼樣了。”
話是這麼說着,陸老爺子的腳步卻有些緩慢。
還是陸景提醒:“韓爺爺聽說您平反後,就一直在等着您。”
“我知道了!”陸老爺子沒好氣的瞪了眼陸景,“這些事不用你提醒!”
說完,他就趕緊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了。
醫院裡的人往往是最多的,一進去就聞見了一股子消毒水的味道,陸老爺子四處張望,最後抓過陸景:“病房在哪?”
“在右邊。”陸景帶路,帶着陸老爺子一路順暢的走到了病房門口。
韓老爺子身上的壞分子标簽還沒有洗幹淨,沒人願意跟他一個病房,最後倒是便宜了韓老爺子一個人住一間病房。
陸老爺子過來的時候,他還在交代着韓旭。
“爺爺要是走了,你就去清水大隊投奔陸景,他是個好孩子,一定會照顧好你的……”
“别總是在這說喪氣話!我看你說話中氣十足的,哪裡像是要死的樣子?”
陸老爺子沒好氣的冷哼了一聲,打斷了韓老爺子接下來的話。
聽見這道熟悉的聲音,韓老爺子有些不敢相信,一直到轉過身,他看見了陸老爺子,這才喜極而泣:“你真回來了!”
“我還以為小景是為了讓我寬心,故意這麼說的!”
韓老爺子一邊說一邊打量着陸老爺子,在看見他飽經風霜的一張臉時,又重重的歎了口氣:“你看你,三年不見,怎麼比我還老了。”
話是這麼說,但兩人還真是差不多。
陸老爺子在農場辛苦勞作,大把年紀了還要幹重活,當然不會是跟之前一樣的養尊處優,三年農場生活,讓他看上去足足老了十幾歲。
而韓老爺子雖然運氣好,沒有去農場改造,但他在城裡飽受折磨,挑糞這樣的活計,不僅累,還要備受心理上的折磨——誰都知道,隻有壞分子才會去挑糞,這樣的人是可以随便欺負的。
兩人你說一句,我說一句,突然相對一眼,都笑了起來。
“好在啊,現在你是苦盡甘來了!”韓老爺子笑着說,“不像是我,恐怕沒幾年好活了。”
他是知道陸老爺子當年捐贈物資的事,而他當年跟着陸老爺子捐贈了一點物資,手上也沒有證據,幾乎沒有平反的可能。
想到這,韓老爺子的眼神黯淡了一些,但他還是真心實意的為老朋友能平反而感到高興。
“能在死之前看你一眼,我也算是……”
“呸呸呸!”
陸老爺子趕緊打斷了他的話,然後沖着陸景使了個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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