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嬰甯又想罵他了:“醫院開的藥!你昨天去縫針的時候醫院沒給你開嗎!消炎消毒的内服外用的!”明明是很軟綿綿毫無殺傷力的嗓子,炸起毛來語氣又特别兇。陳妄沒忍住勾了下唇角,老實道:“門口塑料袋子裡。”孟嬰甯氣鼓鼓地走過去,拎了袋子又走回來,走到沙發旁,開了旁邊的落地燈,遠遠地瞪着他:“過來呀!”陳妄就起身走過去,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孟嬰甯坐在他旁邊,白色袋子放在腿上,将裡面的紗布面前醫用膠帶碘伏都拿出來,還有幾盒亂七八糟陳妄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的東西。她一樣一樣仔仔細細地看過,醫用脫脂棉塞進碘伏瓶子裡浸濕,捏出來,側身趴在他背上。燈光下看着更吓人,孟嬰甯指尖碰了碰邊緣:“都燙了。”她說着,冰涼的藥棉輕輕地沾上傷口,一下一下很輕地點上去。陳妄手肘搭在腿上前傾着身,側頭擡眼看她。小姑娘皺眉抿着唇,長長的睫毛低垂着,神情專注又小心,很仔細的一點一點蘸上去擦拭。陳妄心念微動,心髒像化掉了。注意到他的視線,她側過頭來,動作停住了,滿臉緊張地問他:“疼嗎?”陳妄還沒說話。孟嬰甯指尖搭着他肩膀,頭已經湊過去,對着他傷口輕輕吹了吹。陳妄眸光暗了暗。孟嬰甯将那塊髒了的棉花丢進垃圾桶裡,又換了一塊幹淨的,輕輕拭掉邊緣幹涸的血迹一邊說:“你自己注意洗澡的時候不能碰到這塊,别沾水,辣的和海鮮也不能吃,還有酒。”“藥也要換,三餐正常吃,不能不吃的,也别總熬夜了,我今天七點來你都還在睡,你過的是哪國時間啊。”孟嬰甯像個老媽子似的說了一堆,又覺得他其實不會聽的,想了想,放棄了:“算了,晚上我來吃晚飯,順便幫你換藥好了,從明天開始我每天晚上都過來。”她說完好半天,陳妄都沒說話。孟嬰甯等了半天沒等到回應,手上動作停了停,擡起頭來,臉一扭正對上他的視線。陳妄沉默盯着她,眼神幽深:“每天晚上都過來?”孟嬰甯被他盯得有點發毛,大眼睛看着他眨巴了兩下,跟點頭似的。陳妄笑了一聲,懶洋洋地直起身來,緩聲說:“那來了還走麼?”他說這話的時候語調很平,淡淡的,尾音輕飄飄劃過去,帶着點兒漫不經心。夜風溫柔。窗簾被暧昧的風聲鼓起。孟嬰甯一隻手捏着藥棉,另一隻手指尖還搭在他裸着的肩頭,眨巴着眼脫口而出:“還能不走嗎?”隐隐還有些小期待。陳妄眉梢略一挑,看着她,意味深長。孟嬰甯回過味兒來,閉上嘴,耳根滾燙。她瞪着他,好半天才憋出來一句話:“當然走的!”陳妄看了她好幾秒,才一扯唇角,懶洋洋說:“車送去修了,沒法兒送你,自己能走麼?”他說話的時候始終看着她。孟嬰甯被他那個眼神盯得心裡莫名發虛。這話乍一聽起來是很成人向、很容易讓人多想的,但是陳妄看着她那雙眼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不知道是因為她本身心裡是有小算盤的還是什麼别的原因,孟嬰甯總覺得他的眼神裡帶着某種探究。或者審視。孟嬰甯有種整個人被他看得透透徹徹的感覺。那些小心思像是被擺在了日光下的玻璃罐子裡,她的所思所想被他看得透透徹徹,無所遁形。“有什麼不能走的,我又不會很晚回去,這個點兒還有地鐵呢,”孟嬰甯越說心越虛,匆匆别開眼,不知道為什麼,好像無論說點兒什麼自己總是比他弱勢一點兒。孟嬰甯不開心地鼓了鼓腮幫子,扭過頭去捏着藥棉蹭了蹭他傷口上的血痂,沾上,蹭掉,動作不是那麼的太溫柔了。陳妄肩胛處的肌肉很不明顯地繃了一瞬,沒說疼,甚至還沉聲笑了笑:“又耍什麼性子?”他真的很能忍。孟嬰甯看着那一條從肩頭一直蜿蜒到接近肩胛末端長而深的口子,隻看着都覺得指尖發麻,自己背上那一塊兒跟着隐隐作痛似的,不敢想這麼長的口子得有多疼。她抿着唇放輕了動作。孟嬰甯不太會弄這些,清理完之後的步驟她就不會了,拿着手機暗搓搓點開搜索引擎的時候被陳妄抓了個正着。小姑娘半天沒聲音,坐在他後頭安安靜靜地,偶爾窸窸窣窣動。陳妄回頭,看着她拿着手機擡起頭來。陳妄:“你幹什麼呢?”孟嬰甯把手機屏幕舉給他——外傷縫針如何包紮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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