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聲音在發着抖,吐字亦非常輕,我幾乎聽不見,可是陛下整個人卻像呆了似的,我看着陛下斑白的雙鬓,還有渾濁的雙眼,陛下握着父親的手亦在微微發抖,什麼時候,陛下已經是這樣頹唐的一個老人?父親又喘了一口氣,說道:&ldo;三十年前,她就已經死了。&rdo;父親眼底似乎有淚光,他說:&ldo;五郎,你醒一醒吧,她早就已經死了。&rdo;我從來沒有見過陛下有那般神色,他一直待父親溫言和色,唯有此刻幾近猙獰,連臉上的肌ròu都扭曲了,一把揪住父親的衣襟,我看到陛上手背贲脹的青筋,他的聲音因為兇狠而幾乎嘶啞道:&ldo;你胡說!&rdo;父親抖得喘不過氣來,我亦連大氣都不敢出。殿中隻有父親喘息的聲音,一聲接着一聲,像是破敗的風箱。陛下的聲音卻緩和下來,他甚至笑了一笑:&ldo;阿照,你也曉得,她是回西涼去了。她可将咱們都騙過去了,連你這麼精明的人,也被她騙過去了。&rdo;父親咳喘着,低聲叫了聲:&ldo;陛下……&rdo;他的眼神悲怆而無望,他的聲音亦是:&ldo;朝陽公主不是她的女兒,公主亦沒有半分像是她的模樣,你明明心裡也知道。公主乃是賢妃李氏所出,太子妃已經故去三十年了……十幾年前我去看過,她墳上的青糙,都已經長滿了……&rdo;那是我第一次看見陛下流淚,很大顆的眼淚,無聲的湧出來,滾落在他胸前的袍襟之上。他胸前的袍子繡着細密的花紋,那顆明亮的淚珠就噙在龍首上,似墜非墜。父親抱住陛下的雙膝,仿佛是哄勸,又仿佛是安慰,更仿佛是憐憫。陛下像個小孩子,終于嗬的哭出聲來。遠近天涯雷宇峥在家住了兩天,等到了周日晚上,他打電話讓秘書訂機票,邵凱旋卻突然對他說:&ldo;多訂一張。&rdo;告訴他說:&ldo;你陳伯伯的女兒回來了,就是宜珈那丫頭,明天也要去上海。陳宜珈在國外十幾年,人生地不熟的,到了上海你陪她多走走。&rdo;他怔了一下,韋泺弦躲在邵凱旋身邊就沖他扮鬼臉,笑得無比燦爛,他隻得陪笑:&ldo;媽,我還有工作呢……&rdo;&ldo;那就工作結束後請人家去吃頓飯什麼的,帶人家轉轉,好好玩玩。&rdo;邵凱旋問:&ldo;你就忙得這點功夫都抽不出來?&rdo;雷宇峥怕她動氣,連忙說:&ldo;行,行。&rdo;他已經有六七年沒見過陳宜珈,最後一次見面還是很多年前的聖誕節,她回國度假。那時她不過十五六歲,隻記得她把頭發染得通紅,活像個小太妹,他一想起來就覺得頭痛。結果在機場等了半晌,沒等到記憶中的小太妹,他想,該不會是遲到了吧。這種大小姐最沒有時間概念,自己又不能不等,好在機票還可以改簽。匪他正打算去改簽,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ldo;雷宇峥!&rdo;很清脆的聲音,回頭一看幾乎認不出來了,畢竟這麼多年不見,雖然陳宜珈輪廓沒大變,但眉眼都長得舒展開來,短發大眼,又穿仔褲t恤,幾乎俏皮得像個小男生。隻是笑起來明眸皓齒,明顯有一種女孩子的甜淨,陳宜珈倒落落大方:&ldo;安檢是在那邊吧?&rdo;兩人都沒什麼行李,安檢倒是很快,陳宜珈十分興奮,又愛說話,一路上都隻聽她叽叽咕咕,從國航的空姐漂不漂亮一直誇到還是北京的蟹殼黃燒餅好吃。她嗓音清脆婉轉,像古人形容的,大珠小珠落玉盤,可是大珠小珠沒完沒了的落了一路,雷宇峥就覺得隐隐頭痛了。出了機場有司機來接,他正煩惱如何安置這位大小姐,陳宜珈倒是毫不矯情:&ldo;送我去首席公館吧,我在那邊訂了房間。我同學還等我一起逛街呢,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了。&rdo;他不由得松了口氣:&ldo;那我明天晚上替你接風吧。&rdo;她很幹脆的答應:&ldo;行!但我不吃西餐!&rdo;他把這句話告訴了秘書,單婉婷很是盡職盡責,專門在一間新開的本幫菜餐廳替他們訂了位置。結果一進去,他就看到了上官博堯。陳宜珈也看到了:&ldo;那不是上官?咦,他帶女朋友來吃飯?還帶兩個?真厲害啊!&rdo;上官博堯大約是說了什麼笑話,逗得他對面的一個女孩子笑起來,另一個則在低頭喝茶。陳宜珈走過去在他肩頭一拍:&ldo;上官!&rdo;上官博堯回頭一見是她,又驚又喜:&ldo;是你啊?你什麼時候回來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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