頌銀對這個不太熱情,&ldo;問讓玉的意思吧,大了八歲也不算什麼,隻要沒娶過親,不是讓她當續弦就成。&rdo;&ldo;那倒不是,以前說過一回親,耽擱了兩年沒成。&rdo;芽兒給她梳頭,大太太在邊上看着,挑了兩支白玉蝴蝶簪子遞過去,一面歎氣,&ldo;我看還成,瓜爾佳氏也是望族,身家清白,兩家離得又近,往來也方便。可你那妹妹不答應,她說見過那位大爺,嫌人家頭發少,長得像個馬蜂……你聽這是什麼話!&rdo;頌銀發笑,不能想象長得像馬蜂是個什麼模樣,大抵就是尖嘴猴腮吧,那樣的話真不太理想。這個話題既然已經開了頭,大太太遠兜遠轉的,終于還是把焦點引到了她身上,&ldo;二啊,你今年多大了?&rdo;頌銀眼前一黑,并不是她額涅記性不好,這世上哪有忘了自己孩子年紀的媽!大太太是有這個習慣,一般要和她提起婚事了,這句話是開場白,先問問你多大,然後就開始念叨該找女婿了。頌銀臊眉耷眼的,&ldo;您上個月不是剛問過嗎,我今年十八,老大不小了。&rdo;&ldo;你知道就好。&rdo;大太太在圈椅裡坐了下來,&ldo;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金墨都抱上了。你還不着急,整天&lso;沒人瞧得上我&rso;、&lso;沒人要當官的兒媳婦&rso;……這些話都是借口。當官的怎麼了?我要有兒子,給我娶個當官的媳婦兒回來我才高興呢,光宗耀祖了。你瞧你,不缺胳膊不缺腿,至多缺點心眼兒,這也不算殘疾呀,怎麼就找不着婆家呢?宮裡當值的多了,像那些翰林啊,有學問。還有禦前侍衛,骁騎營的、豹尾班1的,不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嗎,就一個合适的也沒有?&rdo;大太太潑人冷水是一絕,頌銀撅着嘴嘟囔,&ldo;哪有這麼說自己親閨女的!我在宮裡當差得當一輩子,誰家願意女人天天不着家?還有,嫁了人要生孩子,内務府哪天能斷人?我要抽空生個孩子,那衙門不得亂套嗎?所以您别催我,我比您還急呢。&rdo;說完學着戲文裡唱起來,&ldo;無有辦法……&rdo;&ldo;你就蒙我吧!&rdo;大太太掖着兩袖說,&ldo;衙門那麼多的人,沒你不活了?太祖當年可沒下旨不許嫁人、不許生孩子。這是人生大事,不能含糊。時間過起來太快了,轉眼二十,老姑娘了。&rdo;語畢一頓,從鏡子裡窺她神色,&ldo;還是你自己心裡有譜,和容實能說上話了?真要這樣我就不擔心了,老太太喜歡容實你知道,還有他家老太太,我瞧得出來,也格外喜歡你。你們倆要能成,家裡沒誰不答應。你想想,容實不光人才出衆,家道也殷實。如今他爹媽隻剩他一個兒子,多少家業将來都是他的。他又當着官,二品大員,吃朝廷俸祿,兩口子都在宮裡當差,誰也不挑揀誰呀……&rdo;大太太越說越高興,撫掌贊歎,&ldo;你阿瑪這回真辦了件好事兒,路都給你鋪好了,你就放膽兒走吧,這是門打着燈籠也難找的好親。&rdo;頌銀被說得頭昏腦脹,不過同路走了一程,怎麼弄得闆上釘釘了似的?她捂住了耳朵,&ldo;額涅,您别這樣成嗎,我和他不熟。&rdo;&ldo;沒關系,慢慢就熟了。&rdo;大太太高興地說,&ldo;等你們姐兒幾個都嫁出去了,我的心事就了了。将來你阿瑪緻仕,我們閑着沒事兒,親家要答應,還能給你們看看孩子。&rdo;想得可太長遠了,頌銀不忍心讓她失望,模棱兩可地答應着,忽然想起來,&ldo;我今兒要上容府去一趟,上回他們老太太做壽我不得空,老太太讓容實給我帶了兩塊糕點,今兒得去還個禮。&rdo;大太太哦了聲,&ldo;那是應該的。&rdo;忙出去張羅,叫人備京八件來,好讓她帶上見人。芽兒也特别的盡心盡力,給她绾了個漂亮的把子頭,燕尾壓領,飾上了紅纓穗子,一個人嘀咕着,&ldo;要見容太太,可得好好打扮。要莊重,讓婆婆喜歡。&rdo;頌銀被她說紅了臉,&ldo;你再胡诹,看我不打你的嘴!&rdo;芽兒縮了脖子,嘿嘿笑着,&ldo;我也覺得您和容二爺合适,他二您也二,這不是天賜良緣嗎!&rdo;頌銀追着要打她,她跑得飛快,一溜煙就不見了。&ldo;這個反叛!&rdo;頌銀鼓着腮幫子回來,換上一件月白軟緞旗袍,仔細把香囊配在紐子上,擰身看背後,線條還算稱心。臨要出門,瞥見妝台上的白玉藕花盒子,她腳下一頓,彎腰找來胭脂棍,蘸了口脂,在唇上薄薄暈染了一層。這麼一來氣色就好多了,她笑了笑,把胭脂棍擱在盒子上,回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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