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家,越挫越勇,今天好不容易逮着個機會,不能讓她這麼輕易過關。&ldo;當着皇差,吃着皇糧,你說這個?叫皇上聽見可失儀,要挨闆子的!&rdo;他笑得很歡實,什麼二品大員啊,早忘到後腦勺去了,&ldo;論理咱們應該兄妹相稱,你不叫我二哥,還對我吹胡子瞪眼?&rdo;頌銀就沒見過這麼沒臉沒皮的人,恨不得一拳揍瞎他。她懶得啰嗦,也不死心,還揚手去夠,誰知一來二去,袖子裡的藥方甩脫了,飄飄蕩蕩落下來,他眼疾手快,一下就接住了。&ldo;當歸、ròu桂……&rdo;他起先還笑着,慢慢笑容凝固在了唇角。略一頓,見她慌神,把紙重新疊起來交還她,複一撇嘴,&ldo;女人補身子的藥,我不稀罕看。&rdo;頌銀頭皮有點發麻,這個落了人眼可了不得,不過瞧他的樣子,八成沒明白到底是什麼藥方。她很快把紙握進掌心,想起孫太監給的鼻煙,掏出煙壺塞進他手裡,順便把她的花名牌換回來,掖在了腰上,&ldo;這個給您玩兒,我值上忙得很,恕不奉陪了。&rdo;一邊說一邊繞開他,縮着脖子出了右翼門。容實低頭看手裡的煙壺,先前她一直焐在懷裡的,琉璃上還帶着她的溫度。他笑了笑,&ldo;二妹妹,過兩天我們老太太做壽,你來啊。&rdo;頌銀腳下沒停,嘴裡嘀咕着罵他,&ldo;老婆子架勢,二把刀,讨厭鬼!&rdo;進了内務府還不痛快,往那裡一坐,臉拉得竈王奶奶似的。述明捧着賬冊子過來,瞥了她一眼,&ldo;這是怎麼了?誰欠了你的印子錢,到期沒還?&rdo;她還為剛才的事七上八下着,她阿瑪打趣,她也不怎麼好回話,隻說:&ldo;今晚上姚世續值夜,回頭我和您一塊兒走。&rdo;述明沒言聲,但知道必定有事,捧着賬冊又轉開了。宮裡戌正下鑰,天都黑透了,必須趕在閉鎖宮門前交差事離宮。西華門外的下馬碑前停着佟家的代步,幾個長随早就候着了,見主子出來,忙牽馬備轎。頌銀是姑娘,有她自己的玲珑小轎,芽兒在邊上扶轎杆,看見她别的事不幹,頭一樁就是翻荷包,找出個蜜餞填進她嘴裡。頌銀甜得發齁,她其實不愛吃這個,芽兒老打着她的旗号收羅府裡甜食,給她喂上一個,自己能吃二十個,全中飽私囊了。再要塞來第二個,她忙擺手,&ldo;你吃吧,往後領了也不必給我,自己吃了就完了。&rdo;芽兒嘿嘿地笑,&ldo;那多不好意思的……二姑娘,今兒遇着好事兒沒有?&rdo;&ldo;哪有那麼多好事兒!&rdo;糟心事倒有一堆。她扒着轎窗往前看,她阿瑪叼着煙杆在前邊騎馬,她屈肘擱在窗口上,把臉埋進了臂彎裡。到家換衣服準備吃飯,一大家子人亂糟糟的,又無從開口,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老太太瞧見了,轉頭溫聲問她,&ldo;值上遇着難題了?&rdo;她啊了聲,說沒什麼,&ldo;有點累,沒别的,一切都好,阿奶放心。&rdo;老太太點點頭,&ldo;你阿瑪帶着你,内務府有靠山,我倒是不cao心的。就是常在内廷走動,那些主兒跟前要留神,不能過近,也不能慢待,記着了?&rdo;她應個是,給老太太舀了紫參野雞湯,伺候老太太吃喝。大太太席上又說起了容家,&ldo;今兒接了帖子,二十二是他們家老太太七十大壽,要設宴,請咱們過去。這兩年沒怎麼走動,就上回姑爺忌日坐了半天,容太太特派了老媽子過來,說親戚不走就涼了,還是惦記着,想請老太太過府叙叙。我這兒備了壽禮,讓廚子加緊做兩籠壽桃,回頭一并送去。我瞧眼下春暖花開,出去走走也好,問老太太的意思,過容家坐坐,看老太太願不願意?&rdo;老太太擱下湯匙,&ldo;年紀大了不願意挪窩,可既然是她家老太太做壽,上門請了,不去顯得咱們不知禮。&rdo;轉頭又問頌銀,&ldo;二啊,宮裡見着容實沒有?聽說他今年升了護軍統領,正二品的銜兒,和你阿瑪不相上下了。容蘊藻養的兒子倒不賴,大姑爺要活着,想來也有一番作為。&rdo;頌銀想起容實就皺眉頭,&ldo;今兒見了,在太和殿那片查門禁,耀武揚威的,攔了我的去路。&rdo;讓玉一聽來勁了,&ldo;還過不去呢?&rdo;老太太卻笑,&ldo;年輕輕的孩子,氣都盛,你謙讓着點兒,親戚裡道的。&rdo;頌銀隻能答應,飯局散了,隻聽老太太在那兒和太太們贊歎,&ldo;那孩子,長得倒真好,觀音跟前童子似的,今年二十二了……&rdo;她站起來,阿瑪那桌也完了,過去叫了聲,&ldo;我有件極要緊的事兒,要請阿瑪示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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