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停頓了一下,思考着,好像是在找更合适的詞語來形容
“生物上的親人是有的,隻是對于我來說,不重要,也不留戀,也可以說老死不相往來吧”
我驚訝,第一次有人把親人的關系這樣形容,這确實超出我的想象,我驚訝的微張着嘴巴,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哈哈哈,你看你,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反應”肖千憶見我的模樣,樂了起來
“抱歉,我有點失禮了”
“親愛的,你想多了,沒事的。既然你是梁欣介紹來的,那自然是她知道我的成長軌迹絕對是很有特點的,不然她也不會介紹我們認識,并且極力推薦的。”
“對,她對你的形容是大女主”我趕緊向她表明梁欣對于她的評價
“嗯,我挺喜歡這個稱呼的,如果按網上的說法,我屬于宮鬥劇裡能活到最後的”她非常的興奮,嘴上一直泛着笑意,都沒合攏過嘴。
“那我肯定就是那個活不過三集的”确實,我也做過這個測試。
氣氛恰到好處,我從包裡掏出錄音筆,示意她是否可以,肖千憶點頭,沒有拒絕,我們倆開始了正式的聊天。
曆時一個半小時,我聽着她娓娓道來,幾次不同的人生反轉讓我都為她捏了把汗,很難想象曾經一個弱小女子如何在那樣重男輕女的環境中熬了過來,我想感歎老天爺對她是倦顧的,也許正是因為給了她極其腌臜的出身環境,在她可以走出那群山脈以後,可以一步步遇到對她好的人,讓她一次次的向前邁出一大步。你可以說她是踩着男人的感情爬出來的,你甚至可以罵她欺騙了所有愛她的人,可如果你聽了她的故事,你又會不自覺的憐惜她,你也會換位思考,如果是自己身處那樣的家庭,環境時會做如何選擇?從肖千憶的介紹中,更多的女孩子,像她一樣的,絕大多數都‘死’在了那片山裡,屍骨無存,灰飛煙滅。
肖千憶的本名叫肖娣,據她說是她爺爺給她取的,聽這意思也明白了這個家對她的期許如何,可惜用她的話說“那個家庭也許是作孽太多了,所以不可能有兒子的”而她這個女兒偏偏比兒子更争氣,走出了大山,走進了城市,還走出了這個國家。
我們之間一通酣暢淋漓的聊天,聽得我時而緊張,時而害羞,時而熱血,我常常為她擔憂,但是每一次她似乎都化險為夷,除了那個家裡的兩個男人,她之後遇到的所有人都對她好,愛她,甚至明知道她在利用,在操縱,在欺騙也甘之如饴。
我佩服她的手段,我自問如果給我這樣的覺悟,這樣的思維,我可能不會落到今天事業破産,感情一踏糊塗的地步,她好像自帶了某些金手指一般,淌着河,還能摸着魚,還順便把沿途的風景看個夠本,這樣的女生怎麼讓人不愛。
“我感覺我得好好消化一下你的故事”看了看表竟然一轉眼12點了
肖千憶講的非常盡興,她似乎非常開心可以把自己的故事這樣坦率的聊出來
“我感覺你好像特别開心能和我講這些”我多少有些好奇
她抿了口杯中的茶,沖我調皮的點了點頭
“是的,我特别想把這些說出來,尤其是你還可能把它們寫出來,讓更多的人看到,我就更開心”
“為什麼?”我更加的疑惑
“因為我就是想讓更多的人,尤其是女人看到,我走出來了,我沒有‘死’在那片土地裡”
“你知道有多少女人被困住嗎?不僅僅是困在我出生的那樣的地方,哪怕是在城市中,又有多少女人困在了一些自己搭建的牢籠裡”
“我就是想讓她們知道,大膽一些,利用你所有可以利用的人,關系,感情,勇敢的打破那些囚禁她們的枷鎖”
“我就是例子,活生生的,雖然血淋淋的,但是你看我現在,所有人都愛我!”
說完,肖千憶用一個自我擁抱的動作,做了一個結尾,恍惚間我總感覺像是在看一出戲劇,她旁若無人的表演着,我也被她深深的吸引。
“不得不說,這确實是我采訪以來對我的觸動最大的一份經曆,也可能因為我是女人,也可能因為我也正在經曆人生的低谷,努力的想從地獄中爬出來”
“你的經曆确實給了我感染和力量,我自問也是個正能量,向上,勇敢的人,但是今天和你一比,我自愧不如。”
“不過你也給了我很多的啟發,這種感覺太好了,真的,讓我一下子想通了很多的事情,似乎也明白了我痛苦的緣由在那裡,我放不開,我始終沒膽,我的所謂的度過難關,說白了就是躲在一個地方把自己鎖起來,不見人,逃避,在痛苦中一遍遍的回憶過去,然後用責備來拷打自己,直到好像現在一樣,皮糙肉厚了,還以為是自己多努力才改變的。現在我才明白,是因為時間變長了,自然有些東西變淡了。對于我自己來說,我在那個時候,并沒有做什麼真正意義上的努力去改變結局,我隻是躲起來任其自行消化罷了。”
我沒想到,我可以和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如此真誠的倒出了我内心深處的苦水,尤其是面對自己的失意,這也是第一次我真正的敢于表達我對自己的失望。說出這些話,我感覺到了痛快,前所未有的,我不确定我此時的表情足以讓肖千憶看懂,她這樣聰明,通透應該是懂了。
“肖千憶這個名字是誰給你起的?”
“我自己”
“啊?你自己?”
“嗯,沒想到吧,千憶千憶,千萬不要忘記,我時刻提醒着自己我背後空無一人,我必須盡我最大的努力向前沖,每當我想犯懶的時候,這個名字都會提醒我要努力的向前,每當我和别人交往,别人叫我名字時我都在提醒自己,你走到哪一步了,你還要走多久,千萬不要停下。我就是不想有一絲可能放松的機會,直到現在我感覺我就是可以随意自在的生活了”
她的神情有些得意,她确實有資本得意,我們之前短短一個半小時的聊天,當然不足已概括,那是她花了二十多年近三十年的努力才做到的,誰有這樣的韌性,耐心?我自問是沒有的。
“剛才忘了問你,你老家是哪裡的?”
“關于這個我不想說,嗯,你别誤會,并不是我不灑脫不敢告訴你,其實是因為你要把它寫成小說的話,我并不希望造成對于這個地域的一種傷害”
“這片土地沒有錯,它有生命力,也孕育了我們,它的景色很美,它也有好吃的東西,同樣它有更多絕大多數善良的人,我隻是這當中的一小部分。我不希望因為我曾經的家庭,經曆讓别人誤以為這個地方是這樣的粗鄙不堪。”
“老實說,我很愛我的家鄉,這裡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地方,不管我走到哪裡都忘不了。”
我默默的點頭,明白了她的意思,這個女人真的是極其有胸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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