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出口,在場衆人全都不禁沉默了下來。桓承之給墨離大概解釋了一下他們和王家的關系,才跟着賀宇帆一起,将視線對在了半躲在後者身後的天道身上。感受到自家爹媽的視線,天道眨眨眼,沒有絲毫猶豫就直接點頭道:“就是她,你們想的都對。爹你需要我去直接劈死她嗎?”賀宇帆嘴角一抽,拒絕的話在嘴裡繞了一圈,還是猶豫着先問了一句道:“如果現在劈死她的話,會造成什麼後果嗎?”“這個就不好說了。”天道搖頭道:“時機未到,她按理是不該現在死的。如果強行殺了她的話,很有可能會牽着其他人的軌迹發生改變……”他說着,也有些糾結的擰了擰眉。但是沒等賀宇帆說點兒什麼,他反倒是先一步揚了聲道:“不過爹不用考慮這麼多,隻要你想,一句話我現在劈死她不是問題的。”“還是算了吧。”賀宇帆哭笑不得的伸手在他腦袋上揉了兩下,一邊語重心長道:“還是等時機到了再說。況且你要是把你娘所有的仇人都搶先劈死完了,那你不得讓他憋屈死啊?”天道明顯沒懂這話的意思,看向桓承之的目光也寫滿了不解。隻是後者也并沒有要給他解釋什麼,隻點頭道了句“你爹說的沒錯”後,便将這話題暫時了結了下來。幾人這聊了幾句的功夫,剛剛就已經隻露着半個臉的夕陽也算是徹底的沉入了地平線下。時間不早,這一見的消息量又太多,幾人商量了片刻,還是決定先各自回房睡上一覺,等明天天亮再好好商量接下來該要如何。天道還是像以往那樣粘着賀宇帆住了一屋,桓承之雖說也是跟兩人一起,但進屋之後坐了一會兒,就表示自己想出去靜靜。也沒等賀宇帆反對一句,就抓了壇酒,獨身一人回去了院中的石桌邊兒上。隻是這才剛道了一杯入口,身後就傳來了一個帶着清淺笑意的聲音,他說:“桓兄介意多加個杯子嗎?”桓承之頭也不回,隻點頭又倒了一杯,在遞給身旁人跟着坐下的那人同時,開口回了句道:“端木兄這麼晚不睡,倒是不怕你師父擔心。”“桓兄這不也沒怕你道侶多慮嗎?”端木陽笑着應了聲,待兩人碰了一杯,才繼續道:“隻是今日這事太過突然,我和師尊都有些茫然,與其在那小屋裡憋着,還不如暫時兩人都靜靜,各自想清楚的為好。”桓承之點頭贊同的嗯了一聲:“這倒也是。”兩人就這麼沉默着對飲了幾巡,直到遠方明月從雲端漸出,端木陽才又開口道:“我說完了,那桓兄你呢?美人在懷孩子也不用操心,總不該還有理由不滿了吧?”“我以為你懂。”桓承之意味深長的看了端木陽一眼,又将視線收回到屬于他的卧房上看了看,最後千言萬語化成一聲長歎,他說:“你知道嗎?那孩子可黏他爹了。”這話出口,端木陽眉頭一挑,看向桓承之的目光中頓時就多了那麼絲惺惺相惜的味道。兩人視線交錯,幾乎是同時将酒杯舉起對飲下去。端木陽用比桓承之更為悲傷的聲音歎了口氣道:“你剛聽着了嗎?他到現在還叫我陽兒,把我當成他兒子來看。我若是想提這稱呼不對,他就會給我表現出一種我兒大不中留的悲傷。對比一下,你有覺得安慰一點兒了嗎?”桓承之抿了抿唇,又主動給端木陽滿了杯酒。相比之下,他發現自己這處境好像還确實是稍微好點兒。隻是他舒服點兒了,那邊兒主動揭開傷口安慰人的端木陽則是更難受了。兩人這一杯一杯的下去,直到桓承之抱出來的那一壇清酒将要見底,端木陽才抿了抿唇瓣,再度開口道:“不過話說回來,我還真的是要感謝你們。如果不是你們,我可已經做好準備等幾年之後,随着師父一同再去陰界闖蕩了。”桓承之不解:“你不打算讓他幫你重塑肉身?”“以前自然不打算,我都想好了該如何在他塑造的過程中打斷了。”端木陽說:“他知道那事情會遭天譴,我又何嘗不知?我回來這裡本來就是為了他,若是再讓他為我去死,那我回來還有什麼意義?”桓承之點頭。這話倒是也不難理解。也不知是因為酒喝多了真的會讓人開始話多,還是因為端木陽憋了這麼久總算是找着個能吐露下心聲的機會了。總之兩人又喝了幾杯,等那一壇飲盡,他直接從自己乾坤袋裡又摸了一壇出來,給兩人滿上道:“這是鬼界的亡花釀,味道不錯就是夠烈。現在我還暫時不想回去,桓兄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再留着陪兄弟喝點兒?”“樂意之至。”桓承之應着,端木陽也跟着笑了起來。一杯進肚,他繼續道:“你知道嗎,我本來想着這不過幾年,肆意點兒過着就算樹了敵遭了天譴我也不怕。結果現在得知能多活幾年,反而還鬧得我開始迷茫起來了。”他說着,似乎也沒打算讓桓承之接話。隻頓了頓,就又開口道:“好像就是在我知道他能繼續修煉之後,我之前建立的所有勇氣就全都消失完了。以前做什麼都好,現在光是想想,就覺得似乎是什麼都不敢做了。”“我懂。”桓承之點頭。想想上輩子他刀頭舔血生死無懼的樣子,果然就像是聽人說的那樣,再強大的人明白了愛情,也終究會變得膽小惜命的。兩人對視一眼,目光中那種相見恨晚的認同感更為強烈了起來。端木陽沉默片刻,從乾坤袋裡又摸出了一個方盒塞進了桓承之手中。後者一愣,随即心領神會的點頭道謝。端木陽則是擺手,略帶幽怨道:“這本來是我給自己留着用的。但是既然日子還久,我也總等的起的。至于你們這都入了多少次洞房了,不是兄弟我說,該忍的時候忍忍,但有時候用點兒東西,也算是夫妻情趣的。”桓承之嗯了一聲,攥着盒子的手指也下意識收攏了些許。雖然他也覺得端木陽所言頗有道理。但是……就他道侶那父子和諧的樣子,他也得能等着用這東西的機會才行啊……時間很快,自賀宇帆他們回來算起,隻轉眼便過去了大半個月的時間。在這大半個月的時間裡,墨離雖說大半時間還是在番臨城裡遊蕩,但時不時也會帶着墨空出去走走,美其名曰要慢慢的感受外界生活。韓子川天天打着要跟天道搞好關系的旗号,興緻高昂的拉着賀宇帆和天道聊天玩樂。至于念魂則是跟着聶殷将生物鐘調整的晝伏夜出,白天一覺睡到天黑,等入了夜,兩人就一同照着端木陽講的鬼修之術進行基礎的修煉,或者去番臨城外從未到過的地方轉轉。按理說這似乎每個人的生活都過得挺愉快的,卻唯獨桓承之和端木陽二人,在這大半個月裡,要麼瘋狂的幾天不見人影的閉關修煉,等出關之後就是不停地對飲,使得這不過才十幾天的時間,兩人不光是修為飛快的飙升了一截,也同時喝完了端木陽所有的存貨,就連桓承之屋裡放着的那幾壇也全數見底。對于這種情況,賀宇帆和韓子川開始的時候是挺擔憂的,但後來看他二人又能提升修為又能把酒當歌,覺得這可能是他們看不懂的情懷之後,也就慢慢放任不管了。這轉眼一晃,等桓承之再度出關時,已經又是半個月後了。不知該說是地域原因,還是氣候問題。這嚴冬過去還沒幾月,番臨城裡的溫度就快速回升了起來。幾乎根本沒在春天逗留多久,便飛快的進入了夏季。所以當桓承之将自己身上收拾幹淨,終于推門而出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賀宇帆穿着件薄衫,在院中大樹下的吊床上抱着兒子閉目乘涼的景象。這畫面照理說其實也算不得有多難見,但或許是因為真的閉關太久,思念成疾。總之桓承之就這遠遠看着,明明對方一語未發,他平靜許久的心境也忍不住再次瘋狂的蕩起了千丈波濤。自家道侶真是長的太美了。那彎彎的眉,輕磕的雙眼,如玉般滑嫩白皙的皮膚,還有似乎是因為做了什麼美夢而微揚的嘴角,再加上他懷裡那個比他縮小一碼,面容卻完全相同的傀儡之後,這畫面頓時就顯得更加美好了一層。桓承之下意識吞了口唾沫。他覺得自己真的像端木陽說的,距離憋瘋也隻是個時間問題了。許是因為他這視線太過灼熱,那邊兒賀宇帆在夢裡輕輕哼唧了兩聲,又在床上蹭了兩下,便帶着些明顯沒回過神兒的茫然勁兒,打着哈欠睜開了雙眼。懷裡的小傀儡似乎本來就沒睡着,見他動了,就先一步乖巧的蹦到了地上。看了看賀宇帆,又扭頭掃了眼桓承之的位置,最後自己擰着眉毛思考了一會兒,道了句“我去找墨叔叔玩兒”後,給桓承之留了個意味深長的目光,就快跑着離開了原地。他這一連串的動作做的太過順暢,賀宇帆甚至還沒來得及去說點兒什麼,那邊兒小傀儡就已經敲門進了墨離的房間。賀宇帆在後面看着他離開的方向愣了一會兒,才總算是将視線轉回到桓承之身上,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問道:“你修煉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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