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路過一家禮品點。敏真走進去,半晌出來,把一個指南針塞進艾利克手裡。&ldo;要這個做什麼?&rdo;&ldo;命運會給出答案。&rdo;敏真往家裡打電話,顧元卓接的。敏真沒頭沒腦地問:&ldo;叔叔,你為何會愛舅舅?&rdo;顧元卓淩晨被吵醒,卻不生氣,耐心回答她:&ldo;我不知道,等我發現我愛上他時我已經愛上他。&rdo;敏真問:&ldo;愛上同性,你不驚訝?&rdo;&ldo;我愛值得我愛的一切。&rdo;敏真笑,&ldo;這話真像在傳教。&rdo;&ldo;你遇到什麼事了嗎?&rdo;敏真說:&ldo;有女同學對我有異樣的感情。&rdo;顧元卓輕輕&ldo;哦&rdo;了一聲,&ldo;你若愛她,就隻管去愛她。&rdo;敏真對他的直慡幹脆覺得好笑,&ldo;人家會怎麼說?&rdo;&ldo;管什麼人家?&rdo;顧元卓道,&ldo;人家頂多說,我們顧家有這遺傳。&rdo;敏真笑起來。顧元卓問:&ldo;你愛她嗎?&rdo;敏真沉默片刻,道:&ldo;我愛她,一如愛手足,愛摯友。&rdo;顧元卓感覺一顆心放下來,&ldo;敏敏,我盼望你能結婚生子,我盼望做外祖父。&rdo;敏真聽着,沉沉父愛讓她眼睛一濕。那邊,江雨生睡眼惺忪地問:&ldo;敏敏怎麼了?&rdo;顧元卓放下電話,笑道:&ldo;女兒長大了。&rdo;17敏真依舊天天往醫院跑,卻一直沒見上歐陽丹一面。她潛意識裡也為避免了見面的尴尬而覺得輕松。終于,艾利克告訴她:&ldo;我們找到匹配的骨髓了。&rdo;敏真嘩地站起來,激動興奮,手心都是汗。一向沉穩的她這時高興地跳起來。艾利克微笑:&ldo;想想,很快,她就又可以奔跑在運動場上了。&rdo;敏真想,他這段日子裡如此無微不至的照顧她,兩人的關系恐怕也在發生着微妙的變化吧。&ldo;捐贈者是一個澳大利亞人,我們無法知道他是誰,隻有在心裡感謝祝福他。&rdo;&ldo;手術那天,我一定來。&rdo;艾利克笑:&ldo;生命,多麼無常。比如我的出生,可能緣自一次ròu體交易或者一起強暴,那麼下賤,卻那麼硬。&rdo;敏真糾正道:&ldo;每個生命都是珍貴的。&rdo;病房裡忽然傳出微弱的聲音:&ldo;是敏敏嗎?&rdo;外面的兩人立刻噤聲。歐陽丹道:&ldo;敏敏,進來吧。&rdo;敏真吸一口氣,推門走進去。歐陽丹坐在窗前,醫院病号服套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露出一截手臂骨ròu嶙峋。她戴着帽子,幾縷幹枯的頭發搭在肩上。敏真覺得不忍,痛苦地别開臉。她覺得這一切都像一場夢。歐陽丹沖她柔柔地笑,&ldo;站那麼遠做什麼,快過來。&rdo;她伸出手,蒼白的皮膚下是青色的血管。敏真坐在她身旁。歐陽丹說:&ldo;上次的檸檬慕司是你送來的吧。真香。&rdo;敏真說:&ldo;等你病好了,我們一定要去那家店喝下午茶。&rdo;歐陽丹點頭笑:&ldo;好,我們約定好了的。&rdo;敏真望了門一眼,&ldo;這段日子可苦了艾利克了。&rdo;歐陽丹淡淡一笑,道:&ldo;他對我的好,我都是知道的。&rdo;歐陽丹對敏真說:&ldo;看,這具身體左折騰右折騰,裡裡外外都貼着補巴。&rdo;敏真嘴裡越來越苦澀,接不上她的話。艾利克稍後進來,在給歐陽丹梳頭。因為化療,她的頭發已脫落大半,委實沒有什麼可以梳理的。可是艾利克還是拿着梳子小心仔細地從上理到下,動作輕柔如待舉世珍寶。敏真看着,像起從前,江雨生有一次生病,顧元卓也是這麼細心料理他,為他梳頭洗臉,呵護備至。何時,她顧敏真也能有個人這樣全心全意地來愛她?空氣保濕器放得歪了,在玻璃窗上噴出一片水霧。敏真腦子裡忽然冒出一個注意。她握起拳頭,印在玻璃上,然後用手指點出五個小點。歐陽丹呵地笑起來,&ldo;多可愛的小腳丫!&rdo;她們兩個在窗玻璃上印了一大片小腳印。動手術那天,敏真正參加重要的競賽,無法脫身。她坐在賽場裡,思緒早就飛去遙遠的地方,好不容易答完試卷,也不知道自己都寫了點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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