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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頁(第1頁)

他走走停停,見識了許多北疆風光,接着又在北疆裡找到了一處頗具江南風景的小院子。這院中有幾間廂房,有一棵小樹,還有一座伫立樹旁的墓碑。言枕詞找到這座院子的時候,院子裡的墓碑前已經躺了一個他的熟人。他略有意外,上前道:“刀神?”橫躺在地上的人擡起眼睛。他眼神惺忪,腦袋旁放了個大酒壇子,身上有許多酒漬,從不離身的金刀竟然破天荒地孤零零插在墓碑之前。刀十三說:“是人神啊——”言枕詞:“老道有名有姓,實在不行,也可稱呼我為鏡留君。”刀十三醉醺醺地笑道:“道士不喜歡‘人神’?那幹什麼稱呼我為‘刀神’!我也還是喜歡十三神殺——神殺——殺神——殺明如晝——嘿嘿嘿——”刀十三醉眼朦胧:“你來這裡……幹什麼?這裡就隻有個空碑!你記得這……碑嗎?這碑上有,有我的記号,我将我金刀上的金環卸下一個打入了碑中!這代表我刀十三賭命也要完成的承諾!但我……我不記得這回事了,哈哈哈!……”“回想我這一生,既沒有朋友,也沒有宿敵,就連讓我功成名就的一戰,我也覺得同在夢中,這人生真是無聊啊……”他大喊大叫,叫到後來,又醉過去了,一翻身就呼呼大睡。此人醉了。言枕詞看着對方,上次相見,隔着三丈還遠,他已聽見金刀怒嘯,鋒芒迫身;如今相見,三步距離,插在碑旁的金刀依舊不言不動,如同死去。如今躺在地上的,不再是刀刀向神殺的十三神殺刀十三,不過一個落拓酒鬼。或許我也一樣。行走世間的,更不是世間傳奇鏡留君,不過一個找不到過去,看不見未來的旅人而已。他心中怅怅,一轉眼望向前方墓碑。這座小小的院子裡頭,他發現了一點屬于自己的東西。那是一支藏在床頭夾縫中的發簪。發簪以白木制成,并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但自己親手雕琢出來的簪子,總是比較容易辨認,也比較難以忘懷。我曾今來過這個小院。也許還在這裡呆過一段時間。可我已經不記得這回事了。正如眼前這塊空碑,明明被人貼心地放在樹下,有風遮風,有雨擋雨,最最重要的碑上卻一字不刻。就像立碑之人早已明了,哪怕刻了,也會被人遺忘,也會被人篡改。像有一隻大手,将這幽陸上所有與阿淵相關的東西,那些曾經存在的東西,無論是存在世間還是存在人腦海中的東西,全部無情抹去,丁點不留。他上前一步,單膝跪地,伸手撫上墓碑,想象着曾經有一個人蹲在這裡或者跪在這裡,想象着他們曾經一同立碑一同栽樹,想象着他曾經在這裡生活或者養傷一段時間,在那段時間裡,有另外一個人将他照料,同他說笑。想着想着,仿佛真有一個人從混沌之中向他走來。他驚喜焦急,慌忙伸手去夠,對方卻如煙霧一般消散,而他也從夢中醒。從夢境到現實,如從雲端堕落人間。言枕詞身軀輕輕一晃,站起來,轉身離去。當他将要離開這方小院的時候,刀十三的聲音再度響起,仿佛夢呓:“道士……那最終一戰……我偷襲明如晝,然後就将這曠世魔主……殺死了嗎?那為何我一點也沒覺得我的刀突破了……刀十三的刀,還是過去的刀……”言枕詞不能回答刀十三的問題。一如無人能夠回答他的問題。他再一次停留下來,懷抱着自己也不太相信的希冀,期望能在這裡找到更多的東西。然而一如既往的沒有後續。他也不知自己在這個小院裡頭看了多少日夜,忽然有一天,街市上張燈結彩,灑掃一新,還有人殺豬殺羊,舞龍舞獅,大祭沙神,真個熱鬧非凡。言枕詞頗感錯愕,他尋了個路過自己身前的人問:“今天是什麼節日?”那人也錯愕道:“怎麼,你不知道嗎?這是聖後挫敗邪魔的十年整了,一月之前,西京傳來消息,聖後大赦天下,自今日起将免稅三年!”言枕詞怔了怔。他還想再問些别的,可答話的人已經走了。他于是信步向外走去,走過人群,走過街坊,走過城池,一路又走到了大慶西京。十載眨眼過,昔年被戰火摧折的皇城如今也重新屹立,較之往昔,更為宏偉與壯觀。他入了皇城,于閑逛之中偶然聽見聖後與奉天候說的一席話。那時黑夜幽靜,殿宇深深,聖後站在别殿之中,同奉天候說話。聖後:“也不知賜封國師一事,劍宮掌教會否答應。”奉天候道:“如今晏真人去世多年,人神又久不出現,他們終究也會明白怎麼做才是最好的。天下的大一統,已在眼前了。”聖後輕聲感慨:“回想這十年以來,我如墜夢中,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幽陸竟這樣一點點到了我的手中,大慶的手中……”奉天候勸道:“聖後德澤蒼生,威加宇内,又攜挫敗邪魔挽救幽陸的大功德,天下誰敢不從?”聖後搖頭:“真正殺了邪魔的是人神與刀神。”她似在思索,似在回憶,對着這絕對心腹,她說出了決不能在臣子面前說出的話,“而真正使天下有大一統可能的,是邪魔所卷起的天下烽火——”“當啷”一聲!殿中聖後與奉天候一同驚起!奉天候轉身厲喝:“誰在外邊!”他聲音響起的那一刹那,整座皇宮一同醒來,無數守衛競相奔走,無數刀兵铿锵相撞。但這些同言枕詞再無關系。他已離開皇宮,沿着夜色之中的湖岸向前走去。湖面生煙,煙中泊船,船上燈火霓虹,人影蹁跹。正是風吹繁星落燈火,玉台仙娥翩翩舞。他看着跳舞的人,聽着水上的聲,走着走着,自柳樹上拔下一片狹葉,放在唇間,吹響一曲山林小調。悠揚的音律似乎将他帶到了已被塵封的過往,他依稀從濃霧似的黑暗之中看見了一道身影。那道身影在懸停虛空,一轉一折,動人心神,回眸顧盼,攝魂奪魄。他睜開眼。無數的人從他身旁走過。沒有人從人群中走出來。沒有人走向他,沒有人再為他而停,沒有人再為他而舞。他潸然淚下。“為什麼沒有人……”應該有人才對,可為什麼……“沒有人……”水光映出他的倒影。絕望正如這漆黑的水,将他吞噬。他倒入水中。水四面聚攏,夢重疊而上。夢中的影子又帶着深深淺淺的紅出現了,無數次向他走來的影子這一次停在原地,他茫然無措,極力向對方靠近,但影子始終站在原地,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直到某一刻,影子滿載失望,冷漠轉身。“阿淵!”言枕詞從夢中醒過來了!可怕的夢境讓他心髒一陣陣緊縮,他看着包裹着自己的碧藍,看見自碧藍之中穿透的斑斑金芒,意識到自己正呆在水底,而太陽又一次出來了。他翻身而起,在湖底緊按胸口。十年已過,阿淵還在等着我嗎?我這不知何時才能發現的尋找已經如此可怖,他那不知何時才能終結的等待又該如何絕望?一念至此,十年折磨一掃而空。他第一次将所佩寶劍按住。明如晝已死,世間再無需要言枕詞寶劍出鞘的事情,十年之間,這是他頭一次按劍,按劍這刹,沉疴盡去,信念重回。鏡留君再履塵世,不為劍宮,不為蒼生。隻為始終等他的那個人!言枕詞決心已下,方出水面,便見到了等在岸上的嬌嬌。嬌嬌一張鳥嘴依舊吐不出象牙:“鳥看色道士沉入湖底,還以為色道士死了呢。”言枕詞撈起嬌嬌,步履輕松往劍宮去。十年時間,他已走遍幽陸,均無阿淵消息,如果幽陸之中還有什麼地方能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将阿淵找回,也隻有那一地了。可那一地,入了未必能再出來。故而他去彼方之前,要先将幽陸一切事情了結妥當,如此,死亦不懼。他對嬌嬌說:“我要去一個很危險的地方,恐怕不能将你帶進去。”嬌嬌沉默片刻,悲傷說:“色道士也要像主人一樣将鳥抛棄嗎?”言枕詞糾正嬌嬌:“不,你的主人身陷危險,我此番正是為了去将你主人帶回來好好照料鳥。”嬌嬌思考着:“既然如此,那鳥就在外面等色道士,色道士一定要把主人帶回來。”言枕詞朗聲大笑,群山之中,皆是回響:“若他不回來,我也不回來!”言枕詞回了劍宮,并未見掌教,并未見弟子,甚至不在屋中停留。他所做隻有一件事,便是前往祖師堂中,将一面屬于自己的牽命玉牌擊碎。玉牌碎,人神逝。此後劍宮掌教再做決定,想必能夠将諸多弟子的性命認真考量了。就在言枕詞擊碎玉牌離開之後不過多久,負責灑掃祖師堂的小道童進了堂中,剛剛掃過兩下地,一眼看見台上的碎玉,登時丢下掃帚,連滾帶爬跑去将掌教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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