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迢晔……咳咳咳……”城陽郡主急吼出聲,身子受不住,捂嘴咳一震,喉嚨裡湧出一股血腥氣。她咬牙,咽下去,眼前一震,白霧茫茫一片,白黃相交,腦袋墜沉,許久才回返過來。“郡主。”冠珠急的眼淚直流。城陽郡主緩過一口氣,垂着眼簾,“晔哥哥,你當真是死,都不願娶我嗎?”“便是讓蘿蘿當寡婦,我也不願負她。”男人立在那處,提到“蘿蘿”時,清冷聲音明顯緩和下來。城陽郡主一怔,而後笑道:“好,咳咳,好……”蘇錦蘿動了動麻木的腿,小心翼翼的把腦袋靠到陸迢晔小腿上。她不想當寡婦。是夜,雷電交加,震的人心惶惶。身披玄袍的男人頭戴笠帽,出現在壽康宮的側殿前。“王爺,求您救救我們郡主吧……”冠珠跪在地上磕頭,磕到滿額青腫。陸迢晔立在榻前,榻上躺着面色慘白的城陽郡主,她微睜開雙眸,看到立在那處的陸迢晔,嘴角勉強扯出一抹笑。“晔哥哥,你來看我了。”“受太後所托。”陸迢晔眸色淡漠的開口,上前,取帕覆在城陽郡主的腕子上,片刻後垂眸道:“藥石罔效,準備後事吧。”“王爺,王爺……我們郡主不會死的,求求您救救她吧……”冠珠伏跪上前,抱住陸迢晔的小腿使勁磕頭。“王爺,郡主做錯了事,是郡主的不是,奴婢給您賠命……”“你便是賠了命,本王也救不了她。”陸迢晔話罷,起身,抽出自己被冠珠摟在懷裡的小腿。“咳咳咳……”城陽郡主欲起身,卻是一陣猛咳。冠珠慌忙捧了痰盂來,城陽郡主湧出一口血,面色卻因為咳嗽,反而顯出幾分紅暈。她穿亵衣亵褲,青絲披散,身薄如紙,滿身病氣。“晔哥哥,你真的,從未喜歡過我嗎?”攥着身下紗被,城陽郡主沙啞着聲音,喃喃開口。陸迢晔擦拭雙手,背對着人而立,背影孤高而冷漠。城陽郡主自嘲一笑,“晔哥哥,城陽錯了。欠晔哥哥的,城陽都會還清的。”“吱呀”一聲,側殿的門被打開,福緣近前道:“王爺,該回牢了。”陸迢晔颔首,大步流星的離去。……八月初的那天,正是處暑。天地始肅,秋老虎咆哮而至,雷暴頻頻。城陽郡主體弱久不愈,終于是在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去了。聽聞死前,留下一封書信,太後閱後,大怒,直奔皇帝寝殿。彼時,正是皇帝與皇後你侬我侬時,太後突然出現,當朝天子還在系褲腰帶,就被罵了個狗血噴頭。靜南王府側院裡頭的那株葡萄藤在抄家時被砍壞了,蘇錦蘿花了三天的時間,插了竹子用繩子綁了,把那些剩下的枝幹系上去,在第四日時一陣夏雨過,終于顯出幾分生機。所以當陸迢晔回來的時候,蘇錦蘿正在搗鼓那株葡萄藤。小婦人穿一件半舊純色綢緞裙,蹲在地上,用鐵鏟子挖泥。風微涼,日頭卻大,小婦人梳婦人髻,細薄香汗自粉頸處向下蔓延,滴滴答答濕了綢緞裙,隐約可見一片白皙脊背,白膩的發光。陸迢晔上前,立在她身後,緩慢俯身。離的近了,他能聞到小婦人身上那股子茉莉頭油味,清淺細膩,入口清甜,就似眼前的小婦人一般。蘇錦蘿正在挖土,冷不丁頭頂罩下來一個黑影。她想起昨晚雪雁與她說的,府前不甯,常有心懷不軌之人登門。登時一個機靈,手裡的鐵鏟子舀一捧泥,“嘩啦”一下就朝後撒了出去。任憑陸迢晔武功再好,也擋不住那滿天飛雨般落下來的泥渣子。他立在那處,揚袖遮掩,但頭上、身上窸窸窣窣的都被覆了一層。有些幹泥滑進衣領子裡,一些濕泥粘在肌膚上,狼狽非常。蘇錦蘿頭也不回,扔下鐵鏟子就往外跑。陸迢晔伸腳,踩住她的綢緞裙。蘇錦蘿一個使勁,跌趴在地上,滾得滿身泥濘。“啊啊啊啊,雪雁!玉珠兒……”“閉嘴。”陸迢晔蹲身,一把捂住蘇錦蘿的嘴。蘇錦蘿慌張掙紮,張口就咬。陸迢晔吃痛,将人放開後攬住腰肢,一把扛到肩上。“啊啊啊啊……登徒賊子,拐賣良家婦人……”“王妃!”雪雁和玉珠兒聽到聲音,疾奔出來,看到黑着一張臉的陸迢晔,欣喜之餘趕緊退至一旁。可憐蘇錦蘿頭朝下,貼在男人的後腰背脊處,根本就看不到男人的臉,還在嚷嚷着道:“大膽狂徒,待我家王爺回來了,定要将你大卸八塊……”“閉嘴。”陸迢晔大步跨進屋,将蘇錦蘿扔在竹塌上。蘇錦蘿被摔得頭昏腦漲的仰臉,終于是看清楚了面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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