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不死不活,難說他還是不是個人了。自風暴過後,天氣陰郁多日,忽然一日清早,太陽亮堂堂升起,将人照得暖和和。晴好的這一天,陳景盛伺候在陳郁病榻,老仆進來禀報一位叫慕遠夷的年輕士子來訪,自稱是老員外陳郁的故交。“慕遠魚?”老仆鄉音濃烈,夷與魚讀不清,陳景盛睨向昏睡中的叔祖,琢磨這個奇怪的名字,淡語:“讓他到堂中等候,我這就過去。”陳景盛起身,漫不經心步出院子,打算去見訪客。叔祖的友人不少,他回歸故鄉後,時時有人前來拜訪,有國人,也有番人,半番(混血兒)。他心想:這個慕遠魚不知是何許人也?作者有話要說:慕遠夷:你才魚,你全家都魚!(不對,我全家似乎還真是魚)慕遠夷慕遠夷是位清俊後生,他端坐在席上,悠然飲茶,案前果糕成盤,老仆好茶好食招待,他欣然享用。人世的許多東西,他還是喜愛的,所愛并非绮麗的帛緞、璀璨炫目的珠玑——不稀罕,喜歡的是精緻的人間美食。年幼時的他,初上岸那會,也曾因為貪食人類的蜜餞、糖糕,而讓自己的魚肚受累。柔軟甜美的乳酥,小口一咬一抿,貝齒細細咀嚼,他在品嘗回味,他修長的身子微微傾向漆案,那神态儀貌,優雅别緻。陳景盛入堂,落目便是這樣一位風雅客,烏發挽星冠,一襲湖藍鶴氅披身,側頸上露出一截白色的交領。光是一眼,陳景盛心中便生出幾分喜愛,續而心底浮升疑惑:往時來訪者都年長,從不見叔祖有這樣年輕的友人。怕不是來騙吃騙喝?心中又忖:他這般儀貌,斷然不是個騙子。慕遠夷輕輕拍去指尖沾染的乳酥粉霜,手指細長光滑,他緩緩擡頭一睨,正見一位四肢粗壯的年輕男子在端詳他。此人衣着平實但料子極好,猜想是這座大宅的少主人,可猛一看,又覺他粗拙,大抵是個鄉民而已。也是慕遠夷見多了儀貌出衆的人,才會覺得陳景盛是個鄉民,他明明身材高大,五官端正,長得也英氣。陳景盛本直勾勾看人,被對方察覺,他倒不顯尴尬,穩穩落座,從容問詢:“不知公子貴姓,從哪裡來?”見他舉止自若,聽他言談簡潔,慕遠夷不冷不熱回:“慕遠夷,瀛南人氏,昔時先父與陳老員外往來稠密,我今日路過泉州,特來谒拜。”他自報家門如此直接,全然不似當今世人,前些日海上起風暴,他又是如何渡洋前來泉州港呢?慕遠夷這般說辭,明顯可疑,陳景盛一時走神,光想:此人聲音清亮悅耳,似古寺鐘鈴,聽之令人心往神馳。陳景盛仍在打量慕遠夷,嘴角不覺微揚,弄得慕遠夷有小小郁悶,于是不慎又吃了一塊乳酥。“叔祖近來病勢越發沉重,令人擔憂。我這兩日正在差遣家奴,通報叔祖的海内外故交,恰好慕公子前來。”陳景盛眼底一抹親和之意。慕遠夷輕輕點頭,似乎毫不意外,淡語:“我知他命不久矣。”陳郁如風中殘燭,即将壽終正寝,就是沒出那一件事,慕遠夷也會前來探看這位舊友,送他最後一程。一句雲淡風輕的“我知他命不久矣”,讓陳景盛瞪了下眼,然而慕遠夷并沒理會他的驚訝,徐徐道:“他大限将至,當在三日後。”陳景盛神色一頓,稍作思考,并未作詢問。叔祖交友中,有不少奇異人士,這位年輕士子大概就是其中一位吧。兩人一番簡短交談後,陳景盛領上慕遠夷往後院前去。後院花草樹木繁茂,越顯得人少寂寥,叔祖孤僻喜靜,獨居于此。好好的院子,從不見孩童玩戲的身影,叔祖終此一生,未留子嗣。到他病重時,孤寂的後院才熱鬧起來,仆人往來聽令,也時不時有親戚前來刺探。陳景盛知曉陳郁厭煩這些親戚,能擋下的紛擾,他盡數擋在院外,哪怕遭親戚诮罵。兩人來到病床前,陳郁仍未清醒,陳景盛本想喚醒他,慕遠夷擡手制止,他打量衰老枯槁的陳郁,神色憂郁,那憂郁之中似又挾帶幾分惋惜。陳郁在床上漸漸轉醒,他似有感應,他眼角的皺紋顫動,他睜開了眼睛,那眼睛不再像寶石般閃動光澤,它黯淡如熄滅火焰的黑煤。曾經他風華正茂,翩翩甚都,哪怕當年他哀恸憔悴,也不減昳麗。慕遠夷未曾想過,他會見到陳郁這幅衰老而近乎醜陋的模樣,皺皺巴巴的皮肉附着幹瘦的骨頭,像具皮囊一般。陳郁黯淡的眼睛,在見到慕遠夷的刹那間曾亮起過,帶着喜悅之情,布滿細皺紋的嘴角上揚,他悠悠道:“遠夷,你可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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