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正在看奏章,瞅了瞅那些簡牍。&ldo;宗正辛苦。&rdo;他說,&ldo;待采選之家,都在裡面了麼?&rdo;&ldo;都在裡面了。&rdo;劉奎道,停了停,補充麼,&ldo;陛下,尚書已将采選诏書拟好,還請陛下……&rdo;皇帝颔首:&ldo;朕知曉了,宗正下去吧。&rdo;劉奎不再多言,行個禮,退出殿外。尚書許嵩正在殿外等着,見劉奎出來,一臉詢問之色。劉奎看了看他,搖搖頭,苦笑,&ldo;陛下還未答複。&rdo;許嵩了然,亦苦笑。他做了兩朝尚書,采選之事,并不陌生。先帝曾采選三次,他經手兩次。每次采選都是皇帝下令,尚書拟诏,然後派内官往鄉間采選即可。而此番,卻是格外麻煩。皇帝繼位之後,久久沒有采選,在大臣們苦勸之下方才同意采選。這也就罷了。皇帝同意采選之後,太蔔定了吉日,許嵩這裡剛剛拟了诏要發出去,皇帝忽然又說,且等一等,讓宗正先将待選的名冊交與他過目。司隸的良家,确有記錄,但都在各郡縣官府之中。往常,内官們到了各地,由當地官吏呈上名冊,徑自去各家拜訪便是,從來不必先收羅名冊。但既然皇帝吩咐,衆人也隻有照辦,忙碌一番之後,終于将名冊呈了來。可采選的日子,又推後了幾日,太蔔那邊又要重新貞問……這事連許嵩自己也想不明白,這位皇帝比起先帝,雷厲風行,最惡繁文缛節,作為尚書,他一直是很贊賞的。可為何單單采選這事,要弄得這般麻煩,總讓人覺得他猶豫不決?劉奎也納悶。自己這個宗正,是跟皇帝一起上任的。他知道皇帝讓他當宗正,是看他為人踏實,而當了宗正之後,他也一直想好好做些事,所以,敦促皇帝采選立嗣,他十分有熱情。但皇帝總是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好不容易讓他答應了,又這個要求那個要求,讓人摸不着頭腦。采選不好麼?當然好啊。司隸之中的女子,溫柔可愛,選的又都是良家子,幾百上千個伺候着自己,誰不喜歡?那……皇帝究竟在想什麼?正揣着一肚子心思,忽然,内侍小跑着追來,說皇帝召他回去。劉奎訝然,忙與許嵩行禮作别,匆匆往回走。&ldo;宗正,這冊中都收了些什麼?&rdo;皇帝晃了晃手中的簡冊,面色不豫,&ldo;一個弘農郡,就這百十人?&rdo;劉奎聽得這話,詫異不已,忙道,&ldo;陛下,臣等在京畿諸郡中閱視,凡十三以上二十以下良家子,容貌端麗而未嫁者,皆載還後宮。弘農郡雖不過百十人,品貌皆是上乘,陛下……&rdo;&ldo;二十以下?&rdo;皇帝冷冷道,&ldo;朕堂堂天子,隻配得二十以下的麼?&rdo;劉奎愕然:&ldo;陛下之意……&rdo;&ldo;換了。&rdo;皇帝道,&ldo;下限提至十八,上限提至二十五。&rdo;劉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咽了咽喉嚨,道,&ldo;陛下,十八至二十五歲,這般年紀還未出嫁的良家子,那不是嫁不出去了麼……&rdo;&ldo;嫁不出去又如何。&rdo;皇帝将簡冊丢在案上,&ldo;你以為朕不知?每每有采選風聲出來,民間便多嫁娶之事,為何?乃是許多人家不願女兒入宮,甯可将就些也要将女兒先嫁了,好好的喜事,弄得怨聲載道。&rdo;&ldo;可這歲數也太大了……&rdo;&ldo;朕也不小了。&rdo;皇帝淡淡道,&ldo;嫁不出去,正好來宮中做事。身為天子,當為民分憂,去吧。&rdo;宗正語塞,見皇帝一臉堅定,面色複雜地行了禮,告退而去。因為采選,被擱置了一段日子的王萦婚事又被重新提起,一連兩日,又是派人詢問又是權衡利弊,忙得熱火朝天。事關重大,連王缪也匆匆從長安趕了過來,與家人一起商量。&ldo;吳家不好,雖富裕,那家的夫人我卻見過,甚是不好相與。萦得了這麼個姑氏,豈不要受欺負!&rdo;&ldo;那韓家更不好了,夫婦二人都是勢利的,除了幾分利,什麼也看不上眼。&rdo;&ldo;我看馮家不錯,家底好,脾氣也好。&rdo;&ldo;馮家連個吏都沒出過,怎配得上萦?&rdo;&ldo;那李家呢?家産與這邊相當,也做過官,夫婦二人見過萦,都挺喜歡。&rdo;&ldo;可他家公子……&rdo;陳氏瞅了一眼門外,小聲道,&ldo;嘴邊有一顆大黑痣,萦肯定不喜歡!&rdo;衆人說了一輪,選了又選,終是覺得這也不好那也不好,定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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