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人并不為搶劫而來,楚人的辎重,隻帶走了一輛馬車,阡陌被綁上手腳,丢了上去。寺人渠等人被繩索捆着,串在一起,跟在馬車後面走。阡陌知道,自己方才的謊話奏效了。他們讓她乘車,就是忌憚着她有孕。她暗自觀察,辨别着方向,他們走的是另一條路,不知道是不是去寺人渠說的臨品。心裡七上八下,楚王先前的确是去了臨品,但她記得那隻是會師之地,他們去到,楚王未必在,那時怎麼辦?她想起方才那些士卒們被殺死的慘狀,閉閉眼。隻能在路上逃走。心裡道。但是,這些庸人十分警覺。他們時常過來檢查俘虜的繩子是不是捆綁結實,看到破損,立刻重新綁上。阡陌想用石頭磨破繩索逃走,眼看白天太容易被發現,隻能等着晚上。行進一日之後,夜幕降臨。庸人也乏了,尋了地方,将俘虜捆在一起,升起篝火歇息。阡陌仍然被綁着手腳,坐在一棵大樹的樹根上,後面就是樹幹。不遠處,庸人的士兵圍坐在篝火邊上,說着笑,時不時有人朝她看過來,不知在讨論什麼。阡陌低着頭,臉上平靜,手裡卻攥着一顆石子,用上面的銳角暗自磨着手腕上的繩索。忽然,她發現有人朝她走過來,忙停住動作。卻見是一個庸人士兵,似乎剛剛喝了一點酒,在她面前蹲下,看着她的臉。四目相對,那士兵笑起來,伸手來摸她。阡陌忙躲開,篝火那邊傳來衆人的哄笑。那士兵扯住阡陌的衣服,将她拖到地上,阡陌尖叫掙紮,卻無奈手腳都被捆着。那士兵正要把她衣服扒開,後面傳來一聲大喝。士兵吃了一吓,停住。阡陌看去,卻見是那個頭領走過來,冷着臉,叽裡呱啦地對那士兵劈頭大罵一通。那士兵神色悻悻,未幾,隻得走開。阡陌哽咽着,顧不得害怕,連忙蜷起身體縮到一旁。那人看了看她,未幾,轉身離去。&ldo;他們不過想嘗嘗楚王寵姬的味道。&rdo;回到篝火旁,與倉谡一道領兵出來的大夫子闵道,&ldo;長途奔波,難得遇到一個美人,你總該讓這些人有點犒勞。&rdo;&ldo;那麼此人更不該動。&rdo;倉谡坐下來,&ldo;若遇到楚王,她便是人質。&rdo;子闵看着他,搖搖頭,&ldo;你啊,得行樂時且行樂,難怪國君總說你古闆。&rdo;倉谡自嘲一笑,沒有接話。古闆,是别人對他一貫的評價。但是倉谡并不這樣覺得,他覺得,庸人得了病,一種很危險的病。他們鑄造出了最美的器物,最美的樂歌,還有諸國求之不得的鹽泉,世上的珍寶,都在庸國的崇山之中。他們自诩自己的城牆最堅固,能夠抵抗一切外敵,殊不知,最大的敵人說不定就是他們自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庸人沉浸在财富和美物帶來的虛榮之中,就算相鄰的楚國日益崛起,也不肯正視。眼見日漸被楚國逼迫,庸伯終于振作起來,聯合諸蠻對付楚國,但隻得到了一點勝利,庸伯又驕傲起來,繼續與大臣宴飲。倉谡知道,自己此番出來,回去必然會被罰。子闵也知道這一點,卻願意跟着他出來。他拍拍子闵的肩頭,拿出木杯,從鬲中倒出些湯水。片刻,他轉頭看向那個女子。她大概吓壞了,縮在那樹下,一動不動。想了想,倉谡,朝女子走過去。見他回來,女子顯然警覺起來,又縮了縮,兩隻眼睛瞪着他。倉谡并不介意,一手抽出短劍。女子露出驚恐之色,看他走過來,哀求,&ldo;不……求你……你……&rdo;話沒說完,卻見倉谡将她手上的繩索一劍割開,她愣了一下。倉谡将水遞過去,&ldo;喝。&rdo;女子狐疑地看着他,過了會,伸手接過來。看得出來她很害怕,雙手握着那木杯的時候,仍有些顫抖。倉谡在她面前的一塊石頭上坐下來,看着她。那注視,讓阡陌渾身不自在,過了會,隻得低頭,将杯裡的熱水抿一口。出乎意料,這并非普通的開水,而是有一股味道,就像……茶?阡陌訝然,她記得,這個時代應該還沒有喝茶的習慣的。正出神,忽而聽那人開口,&ldo;怕麼?&rdo;這話明知故問,阡陌點點頭。&ldo;你被俘時可看不出怕。&rdo;阡陌不知道這問話用意何在,小心地答道,&ldo;此時非彼時。&rdo;倉谡不置可否,卻見楚王的劍拿在手裡,晃了晃。&ldo;這劍倒是良器。&rdo;他說,看看阡陌,&ldo;楚子甚喜愛你,是麼?&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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