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思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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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苗還是很小的時候偶爾在苗奶奶和顧奶奶的閑談，從她們的家常裡聽到一點舊地名，海格路千愛裡馬斯南，苗苗聽的一頭霧水，苗奶奶卻如數家珍，仿佛這些地方都畫在她心上。這一條路上都是老洋房，老老早早确實叫高乃依路，燈火輝煌的那一條叫霞飛路，現在連拍舊上海灘的電視劇裡都看不到這樣的路名了。兩人說了三兩句話，苗苗的尴尬沒了，又安然繼續行路，她的安然遺傳自苗奶奶，大伯沒學到，爸爸沒學到，她學得十足十，一樣不發愁不動氣，慢慢吞吞，好像溫開水，夏天不夠清涼冬天又不夠燙熱，卻最熨貼人心。問路人被她一路帶到了幸福裡，擡頭看着石磚拱門，上面三個大字&ldo;幸福裡&rdo;，夏天的時候有爬山虎，這會兒隻有爬山虎留下的枯枝，鐵鏽似的攀在上面，看過冬天絕想不到夏天時能爬滿一面牆。問路人拿出一隻信封來，努力辨認一下，然後沖苗苗笑一笑：&ldo;請問，這裡有沒有住着一位梁安琪女士？&rdo;苗苗從小在這裡長大，可是新搬來住戶實在太多，她沒聽過這個洋氣的名字，搖一搖頭：&ldo;你要找人應該去派出所呀。&rdo;姓梁的人家有幾家，好幾年前搬走了，苗苗看着那隻信封很老很舊，邊角都已經磨得起毛，這個拿着一封舊信找上門來的人隻怕要失望了，這裡建築雖沒動過，裡面的人卻來來去去，伸手接過她的舊雜志：&ldo;你明天去派出所吧，就是租戶也要登記的。&rdo;整個上海人口流動量這麼大，要找人還真不是那麼容易的，苗苗很盡責任，有點替他着急，那封信一看就很久遠了，保存這麼久的東西，一定是要找很要緊的人。這是他呆在上海的最後幾個小時，真的找不到，也隻好讓家裡老人失望了，問路人看苗苗真的替他着急，加上一句：&ldo;來不及去派出所了，我還有四個小時上飛上機。&rdo;人家的事情，苗苗不好發表意見，可又覺得既然找人，來的也太晚了些，努力幫他想一想，還是搖搖頭：&ldo;這條弄堂原來的舊人家有姓梁的，沒有叫梁安琪的，我帶你去找劉阿姨。&rdo;劉阿姨是居委會的，就住在弄堂裡，苗苗領着那人去敲門，還沒進屋就聞到塔菜冬筍炒年糕的香味，冬天香的尤其濃，她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吃了三天蘋果，餓了三天肚皮。劉阿姨還請苗苗進去坐一坐，苗苗想到剪報搖搖頭，問路人似乎也不願意打擾一家人的晚餐，把姓名又說一回，劉阿姨五十好幾，看到好看的青年忍不住多問幾句。可她知道的也不比苗苗多：&ldo;五幾年搬進來？姓梁的人家啊？好像有一家，一家門出國去類。&rdo;搬出了幸福裡，接下來就不知道了。問路人溫和道謝，看得出來很遺憾，劉阿姨又問：&ldo;是侬屋裡廂親眷啊？&rdo;苗苗剛想說他外來，就看見他點頭，竟然聽得懂上海話，張口回答半點沒有猶豫，這麼一開口，倒有了煙火氣：&ldo;謝謝阿姨。&rdo;他還要趕飛機，沒找到人也感謝苗苗盡心盡力，這座城市每個人都生活的得很匆忙，路上行人這麼多，他問了好幾個人，卻沒一個給他指明幸福裡，再一次對着苗苗笑：&ldo;謝謝你。&rdo;雖然沒找到人，好歹問出個去向，也讓家裡老人心安。&ldo;不客氣。&rdo;一個回家，一個趕飛機，苗苗拎着雜志上樓梯，把這個當作冬日小cha曲，最要緊的是今天要上秤，看看輕了幾斤。她終于艱難的啃完了三天的蘋果，第一天八個，第二天五個，第三天她從早到晚隻啃了三個，越吃越吃不下，胃裡明明是空的，可她卻覺得滿了，全裝着蘋果，晃一晃都能晃出蘋果汁來。自己都覺得自己輕了很多，進屋就打開空調脫的隻餘一件保暖内衣，扒拉出體重秤，她踮着腳站上去，看着數字跳來跳去，最後落在七十四上，一共輕了八斤！瞬間從一百五十五掉到了一百四十八，苗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三天八斤，她從來沒有瘦的這麼快過。這三天過的還算容易，她有這麼多事做，都忘記了肚子餓，難忍的時候也有，隻能努力分散注意力，最難的是明天休息，呆在家裡，要怎麼才能忍住不吃呢？苗苗今天花了一下午的功夫，用美工刀把這些雜志裡面她畫的圖，她拍的照片和她寫的文字故事給裁了下來，竟然也有兩百來頁，按照月份和季節排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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