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和“妮子”剛走進夥房院子,就被院子裡那熱火朝天的忙碌場面給驚呆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院子裡一下子來了那麼多的夥夫,少說也有百八十個。旅部夥房的這個院子,是村裡一大戶人家閑置出來的院子。在方圓十數裡的村子當中,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大院子。可一下子擁擠進來這麼多的夥夫和做飯用的工具,還是顯得有些擁擠。院子裡就像是趕集一樣,人頭攢動、熙熙攘攘。一張張的大案闆連接在一起,擺成了長長的兩大溜。再加上其它做飯用的工具,整個院子裡面,就像是兩條不同的面食生産線。為了方便前線戰事的需要,讓弟兄們都能吃上一口熱乎乎的飯菜。參謀長下令将原來分散在各團、各營駐地的夥房,都随着部隊的調動,集中到了旅部的駐地安家莊。人員和做飯用具統一安排,于是便形成了這兩條不同的面食的生産線。司務長根據夥夫們的個人特長,将他們分别安排在了不同的生産線上。一條生産線上的夥夫們,忙着在案闆上和面、圈面、抟饅頭;另一條生産線上,夥夫們則是在忙忙碌碌地擀大餅。雖然他們都忙地不亦樂乎,卻是有說有笑、幹起活來有條不紊。那種和諧有序、其樂融融的熱鬧場面,沒有一點像是大戰來臨之前,緊張惶恐、和焦慮不安的樣子。後來才知道,這些人根本就沒有見過日本人打仗、更不知道戰争的殘酷和血腥。在他們的印象裡,中國永遠都是盛世天朝大國,神聖不可冒犯。一群東洋倭奴島上的小鬼子,膽敢犯我中華,簡直就是不自量力。咱們中國人一人撒上一包尿,就能夠像灌地老鼠那樣,把他們灌回東洋老家去。再加上周司令事先派人做了政治宣傳,向他們灌輸了中國必勝、小鬼子必敗的迷魂湯。才使得這些人信心倍增,沒有一丁點兒的恐懼感。覺得這麼多人湊在一起幹活風趣幽默熱鬧,一點兒都不覺得累。所以才歡天喜地一邊幹活、一邊東拉西扯,啥熱鬧說啥。“瞎子”本來就是一個喜歡熱鬧、愛顯擺的樂天派,哪裡受得了這種場面的撩撥?特别是看到案闆前面,那一溜十幾隻烙鏊上烙着的大餅、上面都鼓滿了花白色的小氣包。蹲在烙鏊前的夥夫們,一個個手裡拿着竹片兒做的翻餅工具,不停地翻動着各自面前烙鏊上的大餅。“瞎子”不由地想起了小時候,跟随師傅學習飛碟镖的場面。按捺不住心中的技癢,便從一個夥夫手上接過翻餅工具。然後绾了绾衣袖,趣味中透着傲慢、沖正在烙餅的夥夫們揮了一下手。讓他們站在一旁看熱鬧,自己一邊用竹片飛快地翻動着烙鏊上的大餅、一邊閃展騰挪般地快速移動着身子。眨眼之間,就将十幾隻烙鏊上的大餅,雜耍般地翻動了一個遍。緊接着,又把一張烙熟了的大餅挑起來,托在竹片兒上旋轉了兩圈兒,然後猛地往旁一撇。就見那張被撇起來的大餅,在半空中快速地旋轉着、朝一旁的餅摞飛去。就聽“啪”地一聲響亮,大餅準确無誤地落在了十幾米開外的餅摞上、并且摞地整整齊齊。這一精巧奇妙的手法,瞬間驚呆了院子裡所有的夥夫們,引起他們一片驚訝的唏噓聲。還沒等“瞎子”接下來有所動作、院子裡就響起了一陣雷鳴般地鼓掌和叫好聲。“瞎子”得意極了,越發地賣弄顯擺起來。他興奮地往旁歪過頭去,向還站在院門旁的師弟“妮子”,自豪地夾了一下眼睛,以求得到師弟“妮子”的支持和贊賞。可面對“瞎子”這種不靠譜的嘚瑟行為,“妮子”心裡很是反感。但他卻不願意掃了師哥的興,便禮貌地笑了笑。因為心裡别扭,所以臉上表現出來的笑容裡,根本看不出是褒還是貶。再加上“妮子”身上那種天生的柔美勁兒,動不動就扭腰晃臀蘭花指。使“瞎子”錯誤的認為,得到了師弟和衆人的贊賞,就越發地得意忘形。挑着烙鏊上的大餅,一張接一張地往遠處撇去。隻見一溜快速旋轉着的大餅,如同一隻隻在半空中飛舞盤旋的飛碟,天女散花般地一張跟着一張、向着案闆一旁的餅摞飛去。随着一陣“啪啪”的落地聲,那些飛舞旋轉着的大餅,一張跟着一張、整整齊齊地落在了餅摞上。見“瞎子”玩的如此開心,“妮子”心中越發地感到别扭。暗自抱怨師哥,不該還像小時候那樣頑皮。隻知道貪圖玩樂、忘了正事。卻又心軟猶豫,不忍說出讓師哥掃興的話來。于是就微微地搖頭歎了一口氣,從一群看師哥表演的夥夫身後,小心翼翼地繞了過去。“妮子”雖然為人随和,說話嗲聲細語從不逞強。但做起事情來,卻是細膩認真,一絲不苟。與師兄“瞎子”那種張揚浮躁、愛面子好顯擺的大男子主義性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牢記表哥周司令分派給自己的任務,督促和幫助夥夫們做好後勤工作、卻又不想在衆人面前讓師哥丢了面子。就在不驚動衆人和師哥的情況下,一個人走進了夥房屋。去檢查一下饅頭制作的最後一道工序、詢問各種食物制作的進展情況。卻見屋内熱氣蒸騰,如同走進了濃雲迷霧當中。“妮子”定了下神,才勉強看清楚屋内的情況。發現靠近牆根的地方,新壘起了一排大蒸鍋。“妮子”數了數,有十口之多。鍋下木柴冒着熊熊的火苗。每隻蒸鍋上面都摞了七八層高的蒸籠,水蒸氣呼呼地從蒸籠裡冒出來,使得整個夥房屋子,籠罩在仙境般的雲山霧罩中。“妮子”找到了夥房的夥夫頭兒,詳細地詢問了各種食物的加工制作情況、并傳達了周司令的命令。夥夫頭兒告訴“妮子”,說已經做好的幹糧,供應前線的弟兄們吃兩天,應該不成問題。後續工作仍在有條不紊地進行,可讓人頭疼的是,各團各營帶過來的面粉,已經快用完了。後續所用面粉,恐怕很難得到保障。因為各團各營原來的駐地,都已經被鬼子和漢奸占領。目前隻剩下旅部夥房的磨坊、和臨時征用湖邊村子裡的幾台碾子。可由于時間緊迫,旅部磨坊和那些碾子,很難在短時間内磨出那麼多的面粉,來供應夥房這麼大的用量。希望司令部能夠派出人手,督促和幫助磨坊和那些碾子,加班加點、多出面粉,不要影響到夥房用面。“妮子”知道到了夥夫頭兒的擔憂、也感覺到了自己身上的壓力,但還是答應了夥夫頭兒的請求。想出屋找“瞎子”商量,去各村幾處碾子看看,督促那裡的人們,抓緊磨面。告訴他們,小鬼子留給咱們的時間不多了。要“瞎子”去磨坊催促“小子”,怕小孩子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可沒想到出屋一看,“瞎子”更不靠譜。還在那裡臭顯擺,而且玩到了興頭上。“妮子”為人過于随和,不知道該如何勸這位不着調的師兄。隻好站在原地,想等師哥把已經烙熟的大餅撇完後再去勸他。可沒想到擀大餅的夥夫們,卻又将擀好的大餅,一張接一張地搭在了烙鏊上。“瞎子”完全沒有意識到“妮子”的态度,玩的越發開心。從第一隻烙鏊開式,又重複起了剛才的動作。不過這次,他更是玩出了新的花樣。一邊翻動着烙鏊上的大餅,運用閃展騰挪武功動作的同時、又加上了一些跳躍翻滾。将手中的翻餅工具竹片兒,當成了戰場上殺敵制勝的青峰利劍。前捅後刺、左擋右削。眨眼之間,又将一溜十幾隻烙鏊上的大餅,變着花樣兒地翻弄了一遍。緊接着又像是剛才那樣,将烙熟了的大餅,一張接一張地挑起來,朝遠處的餅摞撇去。隻見一溜飛舞旋轉着的大餅,在夥夫們一片雷鳴般地鼓掌叫好聲中,天女散花般地在半空中飛舞旋轉。讓人眼花缭亂、目無暇接。此情此景,可把“妮子”給氣壞了。他不再姑息師哥的面子,生氣地走上前去。一把奪過師哥手上的翻餅工具,交給旁邊的夥夫。兩手拉起師哥,走出了夥房院子。
日軍圍剿麻大湖地區抗日武裝的消息,通過地下黨在縣城裡的秘密聯絡站,也傳到了八路軍北海軍區、楊國富司令下屬的一支遊擊隊那裡。時任隊長兼政委的王一民,對着麻大湖區的地形圖,進行了認真地研究。試圖制定出一套,既能幫助八旅打破鬼子圍剿、又能減少自身傷亡的作戰計劃。可思索了半天,卻還是事與願違。無論他怎麼推演,也無法做到萬無一失。因為楊國富司令剛被毛主席派到山東不久,八路軍在魯北的抗日力量還過于弱小。這支遊擊隊剛剛組建,人不過百餘、土槍土炮也隻有幾十杆。雖然神出鬼沒地打過幾次小勝仗。也不過是運用出其不意、攻其無備的遊擊戰術,偷襲了敵人的小股力量。要想去觸碰圍剿麻大湖區的一萬多日軍和僞軍,無疑是以卵擊石。可如果眼睜睜地看着八旅被日軍殲滅,唇亡齒寒的道理,立即就會成為現實。王一民考慮再三,還是決定連夜帶隊出發,事先隐蔽在湖區附近的莊稼地裡。利用八路軍擅長的遊擊戰、麻雀戰等優勢,尋找機會打擊敵人、擾亂敵人的部署。或許能夠幫助八旅、給八旅創造一個打破鬼子圍剿的機會。這隻小小的遊擊隊,也許此時還起不了多大作用,可經過發展壯大,成了後來的博興獨立團。拔據點、打伏擊,讓日僞軍聞風喪膽。後來升級到了野戰部隊,參加了濟南戰役、淮海戰役,湖南解放、廣西剿匪。為抗日戰争、解放戰争的勝利,立下了赫赫戰功。成為了一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勁旅。可人們不知道的是,将此次日軍出兵圍剿湖區抗日武裝消息透露給八旅的、和傳送給八路軍遊擊隊的,竟然是同一夥人。他們是朱子衍安插在縣城裡的暗樁和眼線、也是地下黨設在城裡的秘密聯絡點。
王一民當即挑選了八十多名身強體壯的遊擊隊員,帶上所有的家當,六十多杆土槍土炮、和一些土制手雷炸藥。晚飯後悄悄離開了根據地,繞過王文村的鬼子據點,神不知、鬼不覺地趕到了博興縣城東南的小清河北岸。擡頭看了看天空,見啟明星早已經出現在了東方的地平線上。知道天快要亮了,為防萬一,就往四下派出多名暗哨,将隊伍隐蔽在附近一處蓬蒿葦草茂密的地方。這裡地處城東窪地,人煙稀少、野草茂密。進可渡河到麻大湖地區救援、退可通過窪地,回到八路軍的根據地。一切安排妥當,王一民便帶了四五個機靈的遊擊隊員、化妝去了博興縣城。為了置辦進城所需的道具,天剛放亮的時候,幾個人敲開了附近村子一戶、做條編材料生意人家的院門。冒充本縣南部地區來的篾匠,向那戶人家購買了一些編筐用的荊條兒。扮作是倒騰編筐材料的小商販,每個人用扁擔挑了兩捆荊條兒。天近中午的時候,混進了博興縣城。進城後去了城中最繁華的大街,假裝吃飯、來到了一家包子鋪外。因為那家包子鋪的對面,正是地下黨設在城裡的一處秘密聯絡站、中藥鋪。考慮到一群健康的買賣人,若是直接去中藥鋪接頭,很容易引起敵人的懷疑。因為小鬼進城不久,就收買了不少的地痞混混,當做他們的眼線。這些敗類無處不在,到處為小鬼子刺探情況。為了保險起見,王一民他們隻好将荊條擔子,放置在了包子鋪門外、一個很顯眼的地方。然後裝作吃飯,走進了那家包子鋪。找了一處靠近窗戶的位置,要了一些包子,然後坐了下來。決定一邊吃飯、一邊觀察情況,然後再做打算。可恰巧就在這時候,中藥鋪的夥計出門傾倒藥渣。發現大街對面包子鋪的門外,擺着的荊條兒擔子。從擺放的方式就可以看出,是自己的同志前來接頭。便朝包子鋪的窗口看了眼,看到了正在吃飯的王一民。連忙回到店裡,将這一情況,報告給了聯絡站的領導老中醫。不多一會兒的功夫,老中醫便背了一個藥箱,裝作出診的樣子走出了中藥鋪。王一民見狀連忙招呼大家,吃完了盤子裡的包子,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地出了包子鋪。挑起他們的荊條兒擔子,朝着老中醫去的方向,不慌不忙地跟了過去。他們走過了兩條大街,王一民裝作換肩,偷偷地留意了一下周圍的情況。并沒發現有什麼異常,就拐彎兒向西,繼續往前走去。又走到一個“十”字街口,往北拐了一個彎兒,停下來裝作擦汗。再仔細觀察,見确實無人跟蹤監視,便走進了一家車馬店。在車店夥計的引導下,放好荊條兒擔子、然後去了櫃房。身為地下黨的店掌櫃,帶他們上了二樓。在二樓的一個房間裡,他們見到了中藥鋪的老中醫、地下黨在縣城裡的負責人。王一民讓一塊兒來的小劉和小趙,出屋留意外面的情況,三人決定召開一個臨時黨小組會議。商量如何協助八旅,打破小鬼子的這次圍剿。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第十六章:大敵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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