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趙二人談興正濃,張虎捧起茶杯輕啜一口,擡頭瞥了眼《坤輿天下全圖》,随即轉頭看向趙龍,正欲繼續話題。
突然,他身子一僵,緩緩轉回頭,目光再次落到圖上,緊緊盯住圖上一點,一動不動。
趙龍立時察覺到他的異狀,輕咦了一聲,趕緊順着張虎的視線望去。
隻見圖上南亞墨利加洲亞森王國紅木領境内,那顆本已暗淡到幾乎不可見的紅色大星,此時竟在以極長的時間間隔,一閃一閃地散發出微弱的紅光。
二人對視一眼,眼中盡是不可置信,不約而同地揉了揉雙眼,再次盯向那顆紅色大星。
與此同時,兩人右手五指時而不停掐算,時而提起筆在紙上寫下幾字,将各種異狀一一記下。
記錄完畢,二人又将手中紙張放到一起,逐條比對。
确認無誤後,趙龍連忙開口問道:
“張兄,您看此事該如何處理?”
張虎略一沉吟,說道:
“賢弟,此星雖曾被确認為誤報,但如今異變非同小可,非你我所能做主。”
“這樣,你速去滴漏堂,将此事報與王大人知,看他如何決斷。”
趙龍連忙說道:
“好的,張兄,您繼續監測,我去去就回。”
說罷,他立即起身,快步往滴漏堂趕去。
一刻鐘後,雜亂的腳步聲響起。
當值的欽天監五官保章正王漢,在趙龍及一衆天機士的陪同下,快步出現在窺天閣一層大廳之内。
王漢站到《坤輿天下全圖》前,凝視良久後,他轉身看到衆人詢問的目光,不禁自嘲一笑,說道:
“此事幹系重大,我亦不敢擅斷。既然由張虎你發現,那麼你便立即啟程,速去城中監正大人府上禀報此事,由他親自定奪吧。”
帝國末年,人心不古。
遇到好事,人人都趨之若鹜;遇到問題,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此事一路層層上報,無人敢決,最終提交到内閣會議,亦無人敢接手此事。
無奈之下,内閣不得不入宮恭請聖裁。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宮裡竟将此事打回,着内閣與軍部、六部協商辦理,限期半月。
之後,内閣、軍部與六部之間,便開始日日推诿扯皮,緻使此事遲遲未有結果。
眼見半月将近,委實不能再拖,這才艱難協商出一個結果:大家一緻決定派人刺殺聽濤·雷德伍德。
結果既出,衆人便再次入宮請旨定奪。宮裡的旨意終于下來,将此事交由軍部全權處理。
滿奕、塞上鄂為首,諸位軍機大臣領旨後,無不頭疼。
彼時,内憂外患不斷,國庫空虛,軍部本已左支右绌,勉力支撐,疲态盡顯。此時,這事居然又交由我等處理,處理此事不僅需要人手,更需大量财物,宮裡竟然還要他們自行籌措……
一番商議後,滿奕、塞上鄂等人無奈發現,目前也就兩江總督、湘軍主帥曾伯涵手頭尚顯寬裕,人手也多。遂決定将此事交由他來全權處理,而此時距事發之日已過月餘。
主意既定,便着人拟寫公文,飛折八百裡驿遞發出。
1859年8月18日,慶帝國,蘇江省松江府定嘉市。
定嘉,原本不過是江松府治下亭華縣的一個小小漁鎮。
1833年,定嘉開埠,短短二十幾年,已發成為一個國際知名的大都市。
定嘉仰徑蚌以北一帶原本被劃為洋人居留地,後被朝廷劃為定嘉帶英租界,洪口一帶則被劃分為定嘉米國租界。
慶帝國的南江制造總局,由曾伯涵規劃,李漸甫實際負責籌備建立,就坐落在定嘉城南的高昌廟一帶。
今日,南江制造總局一帶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總局院外更是重兵把守,戒備森嚴。院内則停着幾台大轎,顯然是有大人物莅臨視察。
此時,院内的大會議室裡,總局一衆官員正向幾位朝廷大員彙報工作。
突然,一位師爺模樣的清瘦老者,手持皮夾,輕輕推門而入。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彎腰走到居中的一位官員身邊,輕聲說道:
“大帥,軍部飛折八百裡加急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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