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兒再睜眼,卻不在陰曹地府。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是身着天子裳服的崇親王賀蘭於玠。見她醒了,他一笑,托起她的肩膀:&ldo;來,把藥喝了。&rdo;她死死地盯着他,毫無感情。她記得,嘉遠帝告訴過她,哲親王的泰半罪名是假的,唯有一條是真的‐‐他早有反心。她避開送到嘴邊的藥匙,冷然問他:&ldo;你早有反心,是嗎?&rdo;他的手一滞,藥匙放回瓷碗中,猶豫了一下,告訴她:&ldo;是。&rdo;&ldo;所以,陛下并沒有冤枉了你,可你一直在利用我。&rdo;他又一笑:&ldo;不錯,我決定送你進宮的時候就已經存了奪位之心。但,皇兄還是冤枉了我,是他疑我在先,逼得我造反。這些晚些再說,先把藥喝了。&rdo;她毫不領情地推開他再度送到她嘴邊的藥匙,藥汁灑在了他的一擺上。她冷冷道:&ldo;賜我一死吧,讓我殉了陛下。&rdo;&ldo;殉葬?&rdo;他微眯了眼,&ldo;你沒人可殉。我跟他不一樣,我不會殺了自己的親兄弟。&rdo;她心中一動,仍是合了雙眼不願再理他。&ldo;皇後娘娘萬安。&rdo;一陣宮女問安的聲音。&ldo;陛下萬安。&rdo;是一個好像熟悉又想不起是誰的聲音。然後,她知道他離開了,另一個人坐在了她的榻邊。她又睜開眼:&ldo;孟……&rdo;是孟良娣,當年的孟良娣。素兒看了看她現在的衣着,随即明白,冷然一聲:&ldo;皇後娘娘。&rdo;&ldo;别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了,把藥喝了。&rdo;皇後端着藥碗,藥匙輕輕攪着,&ldo;本宮聽陛下說過你的事情,知道你把清譽看得比什麼都重。但你大可不必為嘉遠帝如此,他已經廢了闵充媛,陛下又一碗死藥賜死了闵雲清,如今的你,是闵素兒,陛下的正一品夫人。&rdo;她隻作不聞,又閉上眼睛自顧自睡着,皇後的聲音悠悠傳來:&ldo;若不是為了你,陛下不會這麼早動兵。呵,去年中秋宮宴打碎貢品那事,根本就是他着意安排,為的就是要了你回去讓你免受責罰。&rdo;&ldo;他什麼都算準了,算準了你會出來為小宮女頂罪,便可要求嘉遠帝賜下你。然後,先前的一切布置自是暴露了,便隻能動兵。&rdo;皇後語中一頓,帶了點嘲意,&ldo;他唯一沒預料到的,就是你居然為了讓他脫盡幹系竟說出那番話,做了宮嫔。&rdo;所以,他沒能要了她回去,一切的布置仍是暴露了,隻能起兵。這一切,她都不知道,她以為她做得很聰明,卻是攪亂了一個想救她的人全部的布置。這是她無意中親手布下的一盤棋,逼着嘉遠帝和崇親王對弈。明明不願他們中任何一個人出事的她,因為設下這盤棋,終是會逼得其中一個無路可走。她忽然明白,她才是最該死的那一個。皇後的話還在繼續,一字字地敲在她心上:&ldo;那天的宮宴,本宮也在。你說出那番話的時候,本宮就知道你心裡有陛下。後來,陛下起兵前告訴本宮,若能事成你卻被嘉遠帝賜死了,便追封你為後,本宮做夫人,不再立後;若你還活着,便是本宮做皇後,封你夫人。&rdo;皇後言語輕輕,卻直刺着她已脆弱不堪的一顆心,&ldo;素兒,既然你心裡有陛下,陛下又待你這麼好,你又何必如此記恨?&rdo;素兒終于開了口,生生硬硬地一句話充滿悔意:&ldo;皇後娘娘,當年在崇親王府時……您就該一頓重責取我性命。&rdo;若她那時就死了,大概就不會有這些事了吧……所有的道理都給她鋪平了揉碎了,她卻半分聽不進去,隻想以絕食了結了自己。從陛下、皇後到過去王府的故人一天十二個時辰輪番轟炸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她還是連口水都不肯喝。第三天一早,陛下又來了,将一張紙放在桌上,對她說了句&ldo;夫人封号,自己挑一個&rdo;便拂袖離開。她忽然生了一股懼意。她的感覺是對的。不出半個時辰,一個僅穿着中衣裙、渾身血污的人被帶到了她面前。宦官放下人便走了,那人無力地伏在地上,她定睛一看,一聲驚呼:&ldo;玉漓?!&rdo;玉漓木然地擡頭看看她,便&ldo;哇&rdo;地一聲哭了出來。她急忙過去扶住她,驚慌地問她:&ldo;玉漓……怎麼了?你怎麼成了這樣?你……&rdo;玉漓伏在她懷裡一味地哭,她看着玉漓背上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痕,驚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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