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的草,蔓延在王府清冷的後庭。
在王府幽深的後院蔓延開來,是那生命力極強的野草。在那殘破的門樓遮蔽之下,無人知曉這片草地是如何在孤寂中生長與擴張,如何在歲月的流轉中經曆了一年的榮枯。春風不度的後庭,喑咽了管弦,暗淡了紅顔,封鎖了秋千,隻有它,是一徑無動于衷的青蔥如昔。
我站在昔日的梳妝台旁,凝視着那些散落在塵土間的胭脂,它們見證了這宅院曾經的赤金與赤紅。在這個梳妝台前,你替我畫過眉,說過今生唯一的誓言。我還在這裡徘徊,但這今生裡,已經沒有你。我總感覺你曾回來過,那種熟悉的氣息還彌漫在空氣中,我甚至仿佛聽到了你的衣裳在草叢間穿過的輕微聲響。所有人都曾以為,我們會在這朱紅的大門内共度餘生。然而,如今,你卻已化為塵土,飄散在遠方。
我沒有野草或是藤蔓的耐心,我不願意承受那命定的枯與榮。我似乎喜歡自己結束自己。生命中向我們落下一張網,我看不清是誰的手在編織網的結,當所有的提示都化做一縷煙,我總在想,是他或者她,還是你或者我,無意有意的編織成網的結,結滿的時候,這張網就會落下,嚴嚴實實的裹住我們每個人,我不知道上天把我的今生放在這宅院中,是為了更快的結網還是為了解開那些結。
一場充滿陰謀的感情裡,自然一切都是錯,每一步都像是走在薄冰上,随時都可能陷入深淵。從一開始就注定是錯的,錯位的信任,錯位的期望,錯位的責任,與錯位的解脫。就像我,試圖通過結束感情來擺脫陰謀的影響,但實際上,感情的結束并不代表終結。真正的解脫,需要面對自己的過往,勇敢地走出陰影,重新尋找真實的自己。
從信任、期望、責任到解脫,每一個環節都被陰謀所侵蝕和扭曲。然而,正是這樣的經曆,讓我學會了如何在紛擾複雜的人世間保持警惕和理智,如何在受到傷害時保護自己,如何不去被那情愛所迷眼,安全感一旦被打破,就如同破碎的鏡子,難以再恢複原來的模樣。
我不再望見天空的藍,我甚至覺得整片天都是青色的,鐵青色,隐匿了那種神秘的結。它們也許挂在某一個窗棂,盤旋在某一個枝頭,或是降落在某一個桌案上。
娘還在世的時候,我常常會仰起稚嫩的小臉問她:“娘,死亡到底是什麼呀?千千好害怕……”每次聽到這樣的問題,娘總是溫柔地笑着,輕輕敲一下我的額頭說:“傻孩子,你才多大點啊,就開始胡思亂想啦!”
然而如今,娘已經離我而去,就連你也離開了這個世界。曾經讓我無比畏懼的死亡,現在卻變得不再那麼可怕,甚至,我竟然開始渴望能有一碗傳說中的孟婆湯,可以讓我忘卻這塵世間所有的痛苦和哀傷。
在一個寂靜無人的深夜裡,我獨自一人默默地走向了你的墳茔。那晚的月色如銀,皎潔的月光宛如一層輕紗般,靜靜地灑落在你那孤寂的墳冢之上。你早已安靜地沉睡在這裡,而我們之間發生過的一切美好回憶,都已随着時間的流逝成為了永恒的過去,再也無法挽回。
我靜靜地伫立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此時此刻,我能夠與你的靈魂展開一場跨越生死的對話。眼眶中閃爍着晶瑩的淚花,但我強忍着不讓它們落下。因為我知道,哭泣并不能改變任何事情,反而會讓内心的傷痛愈發深刻。
你乃當今天子之子、堂堂親王!一封僞造之信豈能奈你何?不過是我一時憤恨所為罷了。即便聖上龍顔大怒,憑借我父親的滔天權勢,要将你救下亦非難事。如此一來,你便能成為我的“囚徒”,囚禁于屬于你我的王府之中。然而,令我始料未及的是,面對這莫須有的罪名,你竟然毫不辯解,甘心領死!難道說,你的心已經随那妖孽而去了嗎?
終究還是我輸了,一敗塗地!是我錯估了你我之間的情感,原以為隻要鏟除那些阻礙,我們仍可佯裝無事,繼續相安度日。孰知一切皆是我之妄想。
你我之間隔着一人,不,是一妖,即使兩人面對着面,也已是天涯。那時的你,已是心如死灰,一心求死……
燒了些紙,煙灰飛揚,灰燼如雪花般四處飄散,與空中的煙霧交織在一起。。突然間,一陣微風拂過,那張原本籠罩着我們的網竟然憑空消失不見!
原來它已成了灰。成了灰,還是一張網,從頭上飛到我面前,彌漫在空氣中,無處不在。我的心卻反之沉下去,沉下去。我發現我穿着的白色長衫,上面竟纖塵不染。
我還是時常會想起曾經有過的美好時光,也會想起你的離開與決絕。輕輕地為你的墳墓培上了一把土,然後轉身離開。
都說人與人有那麼一瞬間就夠了,可每當想起那些彼此袒露過真心的瞬間,但最後卻變成陌生人的感受。這種感覺一輩子也忘不掉,每次心裡回想起都隐隐作痛,就像永遠不會放晴的雨天。所以,我喜歡,明明拿傘卻在雨天淋雨,我喜歡記憶雨落下的冰涼與寒冷。也許隻有這樣,我才能真實地感受到内心的疼痛,讓它如同雨水般流淌,洗淨一切塵埃。
回王府,命人把所有的樹都拔了,全部鋪上草,可是那棵櫻花樹的位置卻始終長不出草。
每當春風拂過,那片空曠的地方總會讓人心生哀愁,仿佛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或許在陌生的世界裡,我們會再次相遇,但不再是彼此的命中注定。或許我們會在人群中擦肩而過,卻不再有任何心動。或許我們會在某個轉角相遇,卻隻是輕輕一笑,然後繼續前行。
這個世界,沒有了你我之間的愛恨情仇,沒有了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存在,行走在時間的河流中,享受着生活的點滴。
如果遇見,我會告訴你我的名字,但那隻是一個符号,沒有了太多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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