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平身吧。&rdo;亭子裡的徒元徽淡淡地扔過來一句,便邁步要離開。&ldo;賈姑娘可以走了。&rdo;小德子嫌賈元春擋道,緊着在一旁催她讓開。&ldo;是,奴婢告退。&rdo;賈元春悻悻地站起,竟頗為遺憾,她好不容易&ldo;巧遇&rdo;皇上一回,難道就這般被打發了?不由自主間,賈元春擡眼瞧了瞧皇上,卻見他已越過自己,朝假山那頭走去,心下不免一黯,竟生出萬般委屈。她曾偷偷窺見過皇上對馮玉兒曲意逢迎的模樣,也曾聽王子勝提及,這位皇帝當年極是風流,賈元春自認品貌不輸馮玉兒,可為何她這般的珠玉之色,卻就是進不了徒元徽的心,不是說男人都朝三暮四嗎?這時,有人在她身後問了道:&ldo;賈姑娘可是賈府的出身?&rdo;&ldo;回袁大人,正是,&rdo;賈元春心中一喜,轉過去向袁子信福了福身,聽音知意,袁子信這話絕不是白問一句,賈元春自要好好回答,&ldo;奴婢祖父賈代善,曾祖賈源。&rdo;&ldo;老夫想起來了,你是前工部員外郎賈政之女,說來令尊倒是天下一等的老實人!&rdo;袁子信似乎忘了徒元徽已在前頭走了老遠。賈元春笑答,&ldo;多謝您誇獎,家父也極推崇袁大人,說您剛正不阿,乃本朝少有之能臣。&rdo;而前頭,徒元徽已轉到一個遊廊上,小德子見他似乎有些無聊,便提議道:&ldo;皇上,新羅剛進貢了幾隻仙鶴,這會子已放到園子裡,不如去瞧瞧?&rdo;&ldo;哦?那得去瞧,讓他們好好調教一番,若是溫順,給鳳儀宮送兩隻過去,想來可卿他們定是會喜歡的。&rdo;徒元徽一甩手,帶着人揚長而去。袁子信和賈元春剛說了兩句,再擡頭時,已不見徒元徽的身影,不免暗自笑笑,再一瞅旁邊的賈元春,居然也翹首望着徒元徽離開的方向,眼睛中還露出哀怨之色,心下倒有了些主意。這樣的奴才若是其他宮人,早就被下令出去打死了。但是這位不是。袁子信想,不是皇上因為這位美貌,也是因為她是馮皇後的表妹,雖然不待見賈家,但是真沒有要親戚命的意思,這樣一來,就有可cao作的餘地了。馮玉兒很快得了消息,便讓人召見了賈元春。馮玉兒正帶着杏月在屋裡看着可意在炕上玩,見賈元春到自己跟前見禮,問:&ldo;今日可見着你母親了?&rdo;&ldo;謝娘娘垂問,&rdo;賈元春心下不由惴惴,這是賈家倒了後第一次見這位害了她全家的罪魁禍首。她低下頭道:&ldo;奴婢已見到母親,她讓奴婢用心伺候主子們,不辜負娘娘的信任。&rdo;馮玉兒瞧了瞧賈元春,完全明白是口不對心。不過今天徒元徽告訴他一個事兒,馮玉兒覺得讓她給袁子信添添堵很不錯,現在也樂意給她點面子。&ldo;元春表妹今年也十八了吧!&rdo;賈元春一驚,這位竟然叫她表妹?還有問她的年紀,難道是想将她嫁出去。于是,她連忙回答道:&ldo;雖有十八,但還有三、四年才得以出宮。&rdo;&ldo;那可不小了,不能再讓你學我們杏月,二十好幾年才嫁出去,&rdo;馮玉兒笑着瞧了瞧杏月,道:&ldo;也是江順不嫌棄你,才這般舍身迎娶,倒替皇上和本宮省了一份心。&rdo;杏月臉一時紅了,嗔道:&ldo;娘娘,這玩笑可開了好些日子,您也不累得慌,回頭奴婢真不敢進宮了!&rdo;&ldo;好,不拿杏月說事,&rdo;馮玉兒惡作劇地瞧着杏月羞紅的臉,&ldo;也是本宮離不得杏月,倒累得你三天兩頭進宮當差,想來江順心下早生了裡埋怨。&rdo;&ldo;娘娘若嫌杏月礙眼,奴婢再不來惹您厭煩,何苦娘娘老是這般說個不休。&rdo;杏月立時回了一句,嘴巴都撅了起來。兩人你唱我喝說得開心,一時竟是将賈元春給晾到了一邊。後來還是杏月沖她使了個眼色,馮玉兒才轉頭對賈元春笑道:&ldo;這二年腦子越發不好使,說着話便容易将旁邊人忘記,本宮的意思,元春是本宮親戚,自不能耽誤你的前途,回頭少不得替你擇一門好親,也不用等出宮之日了。&rdo;賈元春覺出這是馮皇後要趕人的意思,心下哪裡肯從,她這高枝還沒攀上,怎能半途而廢,這心下一慌,竟跪到了馮玉兒跟前,&ldo;奴婢謝娘娘體恤,隻是既進了宮就得本分,至于婚嫁之事,一切随緣,奴婢并不急切。&rdo;&ldo;你不急切,怕是家中大人要急切了!&rdo;馮玉兒呵呵一笑,&ldo;再說了,便是嫁了人,依舊可以回宮裡侍候,瞧咱們杏月可不就如此?&rdo;賈元春無言以對,想是馮皇後已然打定主意,不願讓她在宮裡待下去了。一時賈元春猜測,莫非是因為皇上有意選秀,所以才引來馮皇後的警覺,今日拿了自己開刀,後頭說不得還要趕人。這麼一想,她不由心下歎氣,隻說帝後恩愛才得後宮清靜,如此想來,怕與馮皇後擅妒也不無關系,若以後自己真入宮為妃,這一位,卻是真難對付。等晚上回了自己住處,賈元春躺在c黃上想了半天。賈元春苦笑,說來也不知算不算榮耀,馮皇後顯然将她賈元春視作了勁敵。隻是她在這宮中蟄伏多年,馮皇後便是有心要防又如何,她賈元春搶定了皇上,今日馮皇後的警覺更讓她自信一些,她夢裡被叫做賢德妃定然是真的。※※※&ldo;你是說賈府那個進宮做宮女的丫頭?&rdo;袁夫人服侍袁子信躺到c黃上後,便坐在邊上問,&ldo;這賈元春資質如何?皇上能不能瞧得上她?還有,賈府那老太太可是出了名的勢利又不講理,别到後頭人家還不領情!&rdo;袁子信靠坐在c黃頭,道:&ldo;今日老夫和賈政喝了一場,席間自是談到了他家那位女兒,想是賈政對女兒着實得意,說她自小好讀詩書,博聞強記,還擅琴棋書畫,當初太上皇南巡,便曾對當時才六歲的賈元春贊不絕口,今兒見了,人也真是鮮妍,有才有貌,還有是馮氏親戚,不會被随意處置,這比南安王府那位郡主都要來優秀。&rdo;&ldo;女子無才便是德,她這樣的,未必不會心浮氣躁、自視甚高,若得了勢後,肯向着咱們?&rdo;袁夫人撇了撇嘴,心下對那些所謂才女嗤之以鼻。&ldo;這賈氏有上進之心,&rdo;袁子信笑了笑,想起白日裡自己看到的,賈元春望着皇上背影的癡迷神色,&ldo;老夫助她上青雲,這賈氏自該心懷感激,若到時候她真敢翻臉不認人,老夫也有辦法對付。&rdo;&ldo;隻是皇上可看得上她?&rdo;袁夫人疑惑地問,不相信一直寵後如命的永明帝真能這麼容易被勾引了。&ldo;你們女人呵,未必懂男人所想,&rdo;袁子信捋了捋須道:&ldo;馮皇後以為把持後宮便能不失寵,真是笑話,皇上當年可是出了名的風流,後院美人無數,如何稱了帝,倒開始淡薄起女色,怕皇上隻是一時被馮皇後所惑罷了,我等自得提點皇上。&rdo;袁夫人點了點頭,&ldo;知道了,明日我便去見賈府的老太太,得讓她們知道,是誰幫了她們大忙,别到時候咱們白忙活一場。&rdo;賈府如今不能是榮國公府,隻能稱呼為賈府,不過家裡還是有些錢财,賈府到也過的不錯。正屋裡,史氏正将孫子賈寶玉抱在懷裡,笑着瞧他抱個果子玩耍時,便聽到有人來報,&ldo;袁夫人求見。&rdo;史氏擡頭問道:&ldo;哪位袁夫人?&rdo;&ldo;袁相國家的……姨太太。&rdo;報信的人想了想,補了一句。&ldo;喲,她呀!&rdo;史氏立刻連忙說道:&ldo;叫進來吧!&rdo;說着,哄了賈寶玉跟着丫頭們下去,對身邊侍候的王氏道:&ldo;這一位當年可是出了名的眼高于頂,瞧不起人的,隻後來一道旨意便成了妾侍,自此便再不出門,今日也不知哪根筋通了,竟來找咱們。&rdo;王氏笑笑,想着這一位雖是失了名份,不過好歹還是袁相國家的姨太太,不看僧面看佛面,怕是不好怠慢,于是請示了史氏,自己忙出去迎接。不一會,袁夫人在王氏陪和下進到屋裡,而史氏穩如泰山地坐在正位上,笑眯眯瞧着袁夫人走到跟前。&ldo;參見老太太!&rdo;礙于如今身份,袁夫人隻能主動上前行禮。&ldo;袁夫人倒是稀客!&rdo;史氏硬生生地受過禮,這才虛扶了一下,心内終于稱了意,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口吻,問道:&ldo;袁夫人今日所為何來呀?&rdo;沒想到袁夫人并無一點不快,反倒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ldo;卻是為了您家在宮裡的那位孫女兒而來。&rdo;史氏一愣,轉頭和王氏對視了一眼,這一下,終于輪到袁夫人得意了,&ldo;如今我家大人正極力遊說皇上廣納後宮,可皇上似乎因為馮皇後的緣故,心下不大肯呢!不過,我家大人自是有法子的。&rdo;&ldo;袁夫人,不如和我到裡頭單獨說話?&rdo;史氏正色道。等史氏送袁夫人出到府門外,甚至極是殷勤地親自扶袁夫人上了馬車,王氏才侍候着史氏回了院子,等進到裡屋,讓家下人等全退了出去,王氏忍不住問,&ldo;老太太,這位袁相國為何要幫咱們?&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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