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起飛前,她打國際長途給童豔陽。&ldo;我隻有五分鐘,飛機快起飛了,所以長話短說。&rdo;童豔陽沒吭聲,想也知道此刻必定一臉懵逼。&ldo;我爸帶着新歡住進大院裡,把我媽趕出來了。你知道的,她死也不肯離婚。&rdo;左手邊的中年女乘客瞄了她一眼。&ldo;她現在住我二姨家,以淚洗面是常規狀态,誰勸都沒用。你舅不是滄縣一霸嗎?你幫我請他多盯着點我家那邊,我怕我媽三天兩頭回去找我爸鬧,被他打。&rdo;那大媽又瞄了她幾眼。祝清晨出神地盯着無名指上的戒指,最後笑道:&ldo;官司我就不打了,好聚好散吧。蘇政欽也跟我這麼多年了,那點照片就當分手費,将來天高憑魚躍,他是再請不動我這槍手了。&rdo;話說完,她回頭望着大媽,禮貌一笑。大媽忙不叠扭過頭去,紅了臉。童豔陽總算逮住這空隙,cha問:&ldo;停停停,先說說,你去哪?&rdo;&ldo;以色列。&rdo;那邊寂靜了片刻。片刻後,炸開了鍋。&ldo;日!沒了男人也用不着找死吧?那邊不是一會兒邊境沖突一會兒恐怖分子襲擊,再不就是什麼極端分子遊↑行示威扔炸彈嗎?&rdo;咋咋呼呼一大堆質問襲來。祝清晨不得不把手機拿離耳邊幾厘米,在炮轟中勉強cha了進去,&ldo;不說了啊,空姐催我關機了。&rdo;那頭戛然而止。童豔陽哪會不知道她的套路,沉默了好幾秒,低聲說了句:&ldo;别做傻事。等我辦完這邊的事,就來找你。&rdo;連日來備受打擊,祝清晨都始終該吃吃該喝喝,毫無異樣,此刻終于喉頭發堵,帶着鼻音說了句:&ldo;神經病,老子是人民藝術家,前赴聖城拍風景的。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喜歡為愛獻身?求求你讓我耳根清淨一陣,千萬别來。&rdo;仿佛再忍受不了多說半個字,她猛地挂斷電話。關機。逼仄的機窗外,天光大亮。靠窗的人慢慢地将臉埋在手心,久久未動。一旁的中年女人遲疑片刻,伸手拍拍她,&ldo;人生沒啥過不去的坎,将來的路還長,都會好的。&rdo;……果然,這世上還是好人多。那雙手慢慢移開了,露出其後一雙漆黑透亮的眼。哪怕眼睑下還有厚重的淤青,哪怕面色蒼白略顯疲倦,那眼卻異常明亮,逐漸彎成了稀薄的月亮。大媽一愣。她沒哭。也不覺得有必要哭。人不應該是cha在花瓶裡供人欣賞的靜物,而應是蔓延在糙原上随風起舞的韻律。既然在這裡受挫,那就飛去那邊看看。疲倦與傷痛一道留在老地方,她還是自由的。航班在莫斯科轉機,又連飛七個小時抵達以色列。踏下飛機時,日光熱烈,溫度驟升。機場不大,出門後,放眼望去是一座黃色的城市。路邊停滿了計程車,有衣衫褴褛的流浪漢坐在大門外,貪婪地汲取大廳裡溢出的冷氣。祝清晨已然走過那人,忽然想起什麼,掉頭回去,摘下左手的戒指,放入那人手裡。髒兮兮的男人眼睛都直了,手舞足蹈說了一串她聽不懂的話。她微微一笑:&ldo;不客氣,國家富強了,出來做點好事。&rdo;兜裡有錢,腰闆子都硬了幾分。旅館選在耶路撒冷老城外,二樓,樓下是條長長的巷子,石闆路。房間帶露天陽台,夜裡擡頭,星河鋪天蓋地壓下來。旅途疲憊,當晚也懶得出門,幹脆拿着單反在陽台上取景。耶路撒冷是古城,沒有高樓大廈,觸目所及皆是古迹。她從遠處看到近處,快門不斷,鏡頭漸移,又在某處忽的一頓。近處,巷尾的三角梅旁,有個男人立在那,點了支煙,唇邊一點紅光。巷子裡人來人往,唯獨他靜立不動,抽煙的姿勢莫名安詳。黑頭發,黃皮膚。像幅畫。她并未意識到自己目不轉睛盯着他抽完了一整支煙,直到他掐滅煙頭,擡手看了眼腕表,忽然間毫無征兆地擡頭望來。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他的目光準确無誤與她相接。……!條件反射,祝清晨猛地側身進了屋,靠在門上心跳如雷。片刻後又回味過來,她又沒偷窺,何必做賊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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