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苡轉身,不讓他看到臉上升騰的紅雲。那天的烏龍事件看來他記的清清楚楚,專挑她不設防的時候提醒一回,兩人有過那樣的親密。露天燒烤會異常豐盛,無煙炭火烤得食物滋滋作響,油花落進爐膛,又激起一團團金紅的火。烤好的食物都盛放在鋪好錫紙的長盤内,跟客人帶來的其他菜品擺滿一張長桌。最漂亮的是蛋糕,推出來的時候驚豔全場。天賦就是天賦,蘇苡贊歎婉若有巧手慧思,自問就算用同樣的食材,也做不出這樣好的蛋糕來。&ldo;三哥生日快樂,我沒什麼可以送給你的,就親手做了這個蛋糕,快嘗嘗看!&rdo;段輕鴻接過婉若遞來的刀叉和小瓷盤,蛋糕和奶油一朵開在雲間的花兒,嬌軟香甜,還有什麼能比心意美味?&ldo;謝謝你,阿若,辛苦了!&rdo;他是由衷的。每個人都有禮物奉上,輪到蘇苡,段輕鴻眼中含了一絲促狹,&ldo;不會是忘記準備了吧?&rdo;蘇苡連開玩笑的心思都沒有,捧出緞面包裹的木盒,&ldo;生日快樂!&rdo;容昭探頭過來看木盒裡的乾坤,&ldo;這陶人是你?&rdo;段輕鴻笑,&ldo;不,這是我。&rdo;他把陶人從盒子裡拿出來,愛不釋手的樣子,容昭看到短發才反應過來,&ldo;嘁,也不是很像。有點像你中學時候的模樣,她見過你那時的照片?&rdo;十來歲的青澀少年,五官過于精緻細潤,乍看之下像女孩子,現在多番現實磨砺,哪還保有少年的純真?&ldo;沒看過,就是憑感覺捏的。&rdo;蘇苡見段輕鴻像是喜歡的樣子,稍稍松口氣,&ldo;初學還掌握不好技巧,希望你别嫌棄。&rdo;&ldo;我覺得挺漂亮。&rdo;他小心阖上木盒,笑意由内而外流露,&ldo;我還以為你會烤個餡餅給我就算了。&rdo;&ldo;我的手藝也不差。&rdo;&ldo;但趕不上婉若和可雅她們吧?&rdo;他居然記住了可雅一家的名字。蘇苡胃口不佳,但想到接下來要面對的難關,還是硬塞了些食物下肚。暮色降臨,海浪翻滾,很快便要褪去金色,變成幽藍墨黑的一片。婉若坐在樹下休息,捧了一個椰子與人聊天,笑容可愛滿足。蘇苡沒去打擾她,仔細想想,也許段輕鴻說的對,對她而言,平靜生活才最周全。偷渡絕不是萬無一失,她不能慫恿身體羸弱的婉若陪她一起冒這樣的險。可她還是得走,婉若留在家人身邊,她也是要回自己家裡去的。段輕鴻既然成心設局,就算傷全好了也不會讓她走的。她坐以待斃,最後說不定客死異鄉。蜂蜜腌制的烤翅很受歡迎,她端起空掉的盤子回廚房,可雅跟上來鎖好門。寶寶在肚子裡一天天長大,兩個人說話中間就隔着一個圓鼓鼓的球。可雅交給她一套與自己身上一模一樣的衣物,&ldo;換上這個,包好頭巾從後門走。我媽媽會送你上船,天黑光線不好,船工隻看到我媽媽就會以為她身邊的人是我,不會追問。&rdo;先入為主嗎?這招的确聰明。蘇苡迅速換好衣服,還有一隻小枕頭塞腹部裝假孕婦,非常周到。她拉住可雅手,&ldo;不知道怎麼感謝你……我裝成你的樣子,到時會不會連累你?&rdo;&ldo;沒關系,我剛才已經跟容醫生他們說過我要先走,孕婦總是有特權的。明天我就到娘家去住幾天,他們不會知道我是哪天出發。&rdo;蘇苡點頭,出門在外,大多時候都仰仗陌生人的慈悲。可雅的媽媽在後門接應她,帶她上送物資的船隻,縮在船艙的角落裡,盡量不引人注意。馬達聲笃笃作響,海風從窗口灌進來,溫熱濕潤,還帶着燒烤食物特有的香味。她眼看船舷離岸,身體在海浪推送間起伏,心跳比馬達的頻率還要快,終于,終于離開這個她連名字都叫不上來的小島。段輕鴻,他沒有追上來。40分鐘航程,像走了40天之久。踏上浮羅的土地,蘇苡還有些恍惚不真實的感覺,忍不住回頭看,确定身後真的沒有船隻追上來,才敢相信自己是成功邁出了逃脫的第一步。小鎮就叫浮羅,這裡每一個島,每一個鎮,名字都能連成優美的詩句。蘇苡卻無心逗留欣賞,一刻都不敢耽擱地去碼頭找可雅堂兄的商貿貨船。可雅媽媽送她到大船邊,祈禱真主保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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