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裡,”葉星淮斟酌了一下用詞,換了個說法,“有沒有弄疼你。”其實他很想說:下次可以光明正大親。話到了嘴邊,卻變成:“我酒量不是很好,下次如果喝醉了,你最好不要靠近我,我不能保證絕對控制住自己的言行。”栗子舟瞪大了眼睛,看着黑暗中輪廓分明的男人,一種尴尬又羞赧的感覺漸漸升起。她原本以為第二天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是因為他什麼都不記得了。可現在看來,他不但記得,而且還記得很清晰。他說不讓她靠近自己,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呀,難道是在怪自己主動吻他嗎?看來他是什麼都記得了。栗子舟心中有氣,卻又發不出來,因為這件事情歸根結底都是因為她自己。她想說些什麼,也根本說不出口。然後,她用力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以示自己無言的憤怒。女孩子那點力氣,在葉星淮這裡,也就跟按摩沒什麼區别。他斜睨了她一眼,嘴角帶着淡淡的譏诮:“力氣這麼小,沒吃飯?”栗子舟大聲回答:“沒吃!”葉星淮随意踩上台燈的地面開關,客廳刹那亮起,暖黃的燈光照亮了桌上的豐盛晚餐,也照亮了女孩驚詫的眸子。“吃吧。”葉星淮将蓋子一一揭開,香氣就這麼飄了出來,飄向了女孩的鼻端。“熱了兩次了。”他的聲音有些喑啞,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說的。栗子舟呆呆看着桌上的飯菜,愣了好半晌才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雞肉放進嘴裡,味道鮮嫩可口,明明很香,鼻子卻有些奇異的酸澀。她一口一口地吃着,眼中也起了些氤氲的霧氣,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這麼多年來,她是第一次有家的感覺,即使這裡并不是她的家。叔叔也不真的是她的叔叔。養父母雖然待她很好,但畢竟不是身上掉下來的肉。有了親生的兒子之後,對她也沒有一開始那麼疼愛了。她從來不敢奢求自己能得到更多的關愛,隻求能早日工作賺錢,好回報他們的養育之恩。她從未想過,原來這個世上,也會有人等她回來吃飯。葉星淮看不見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心裡現在五味雜陳。他依舊按部就班地按照自己規劃的路線在走,拿起旁邊的書,随意地翻閱了起來。看到她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才裝作不經意地問了一句:“你今天跟誰出去了。”其實她出沒出去,跟誰出去,都不關他什麼事情。葉星淮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這麼無聊,會去關注别人的生活,換作以往,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栗子舟思考了一下,決定還是隐瞞一小部分,不說之前酒店的事情,隻說:“一個剛認識的朋友,叫俞青焰。”葉星淮“嗯”了一聲,翻到下一頁。然後,他的手便頓住了,僵硬地看向了她的背影。“你剛才說,俞什麼?”栗子舟茫然回望,重複了一遍:“俞青焰呀。”半晌,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這俞青焰看上去是黑社會的,葉星淮是公安的,他們該不會早就認識吧,而且還很有可能是對立的關系。栗子舟緊張地坐在沙發上,問道:“你認識他嗎?”葉星淮放下手中的書,壓抑多年的恨意就在這一刻找到了傾瀉口,他看向女孩,聲音冷冽而又低沉:“他人現在在哪?”栗子舟呆住了。好半天才回答:“我不知道啊……”就好像漂泊多年的旅人,終于找到了一棵救命稻草,無論如何也不會輕易放棄。葉星淮也顧不上自己現在的舉動會吓到栗子舟,眼眶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些血絲。他隻是緊緊攥着她的肩膀,喉結滾動,一字一頓:“告訴我,他在哪?”栗子舟是真的被吓到了,認識葉星淮的時間雖然不久,但她從沒有見過他這樣的狀态。在她面前,這個人永遠都是自律而又冷靜的,哪怕不是那麼容易靠近,也不會像現在這個樣子,有些可怕。“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裡……”栗子舟看着他的眼睛,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平靜,試圖讓他相信自己說的話。她是真的不知道俞青焰在哪裡,對方也不會把這種信息告訴自己。“叔叔,你弄疼我了。”聽到女孩微弱的控訴聲,葉星淮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他收回手上的力道,卻沒有放棄追問,一向堅毅的他,聲音帶了幾分微不可聞的懇求。“你告訴我吧。”葉星淮的眼眸裡燃起的那一分希冀,像是漫天黑夜裡孤獨的星光。“他一定知道我想找的那個人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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