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婷玉很快發現了端倪,就在對面牆壁上,出現了一個窟窿,其實也就是形狀不甚規則的暗門。看來鬼王爺是借助黑氣的掩護,通過某種手段打開暗門從那裡逃了出去。周玉芳好奇地想要走過去看個仔細,郭婷玉急忙攔下她,低聲囑咐小心為上,切不可輕舉妄動。裘飛鷹也說道:“婷玉說得對,所謂窮寇莫追。我們真逼急了鬼王爺,天曉得它會不會反補過來?”他記得很清楚,當初辟邪煙雖然厲害,最後還是險些被餓死鬼突破,鬼王爺的彪悍兇猛和餓死鬼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它若不要命,再濃厚飽滿的辟邪煙牆未必擋得住它。
何況,鬼王爺身上黏答答的黑色物質以及那股帶着腥臭味的黑氣,也使得它比餓死鬼更加危險,對這樣的鬼物,隻怕躲得不夠遠,還吃飽了撐的去追它作甚?
“是我唐突了,對不起。”周玉芳急忙笑着緻歉,這就是她的好處,平時鬧歸鬧,不過在某些看起來可能涉及到原則的問題上,該什麼态度就表達什麼态度。接着她話鋒一轉,給自己進行了辯護,“我有自知之明,非常清楚自己幾斤幾兩,剛才确實沒想過去追擊鬼王爺,追它幹嘛?追上了也打不過。我隻是覺得那暗門蹊跷,猜測後面說不定連着能夠讓我們逃離這個墓室的安全通道,想确認一下而已。”
幾人議論紛紛,龐師爺沒有發表任何意見,沉着臉,若有所思,接着就看他一個人默默走到圓形圖刻那兒,彎下不甚利索的膝蓋,撥開覆蓋在地面上的棺椁碎片,摸索或尋找什麼。他自然非常謹慎,畢竟旁邊星星點點灑落了不少依舊帶有異味的黑色物質,對于其強大的腐蝕性,不能不防。
沒多久,龐師爺發出一聲苦笑,笑聲中還帶着明顯的哭腔,情緒趨于激動。郭婷玉等人不明所以,急忙走過去,詢問他發生了什麼事。
在他旁邊,也就是圓形圖刻的中心位置,填了一塊木頭。原來那裡就是打開牆壁暗門的機括所在。木頭被雕刻成一頭怪龍的形象,不像是東方龍,有點像是西方龍,背部凸起的部位,像是收縮起來的一雙翅膀,應該是來自于死棺。
郭婷玉心念一動,那木刻龍,如果不是來自被炸裂的大棺椁内部,那它有可能就是藏在椁底的那塊被自己察覺但未加以關注的凸狀物。
“那怪……那家夥,不是鬼王爺。”龐師爺嘴角不停地抽搐,手裡拿着他剛剛找到的東西,那是一把鏽迹斑斑的轉輪手槍,款式比較老,長長的黑色槍管,槍柄輪廓具有明顯的弧線,看着比較沉重,帶着幾分古董氣質。
郭婷玉、周玉芳和裘飛鷹都不認得這種手槍,龐師爺卻對之非常熟悉,有些心不在焉地介紹它是美國的柯爾特手槍,使用黑火藥子彈,上世紀末期流入中國,價格貴,數量少,不能成為清朝軍隊的常規制式武器,隻有少數軍官和八旗子弟才能佩戴。
“我大哥是喜歡耍刀弄槍的人,對于洋人的火器特别感興趣。他曾經花了大價錢專門從一名軍官手裡買了把柯爾特手槍。”龐師爺撥弄轉輪,槍械内部傳出層次分明的響聲,接着他把轉輪打開,裡面是空的,一顆子彈都沒有。“裡面可能隻留了兩顆黑火藥子彈,都在棺材裡面被打完了。這種武器放在現在,和毛瑟、勃朗甯相比,肯定是早被淘汰了沒有任何競争力,但在清末,它可是武器界的寵兒,火力夠用,還特别氣派。”
郭婷玉立刻從他絮絮叨叨、有氣無力的介紹聽出了背後的意思,追問道:“您是說,那怪物其實就是您那因為探訪鬼王爺墓而失蹤的兄長?”裘飛鷹和周玉芳也聽出這個意思,但表示懷疑,總不能因為一把手槍就認定對方的身份吧。龐師爺這時候松開另一隻始終撰着拳頭的手,掌心裡面是一塊半月狀的玉佩,這塊玉佩和他自己随身佩戴的玉佩相合,形成一個完整的圓月。這是他家祖傳的玉佩,當初一分為二,兄弟二人各自拿走一塊。
周玉芳瞪大眼睛:“原來那人真是龐老爺子的哥哥啊,難怪穿着清末民初的長袍馬褂呢。隻是……它怎麼會躺在小棺材裡面?怎麼會變成僵屍襲擊我們呢?它不認得自己的弟弟嗎?”龐師爺歎息一聲:“僵屍雖然能夠動彈,畢竟是死人,死則死矣,沒有了思想靈智,豈能認得活人?況且多年不見,老夫老矣,容貌全改,換作家鄉人見面,人家怕也認不得。”
龐師爺再怎麼不濟,對大家隔肚隔皮地保留某些秘密、隐瞞某些信息,确實在一定程度上給年輕同伴造成了困擾,可他終究不是十惡不赦之徒,某些時候的表現還是可圈可點值得肯定的。現在看他兄弟情深,尋思着他斷然不甘心把剛才的沖突當作和自己兄長見面的最後一幕,于是小聲商議,要麼大家再陪着龐師爺一起進入那個新開的暗門,繼續下一段行程。
“這算是積功德吧?”
“說不得那裡通往外界,總要走一遭。”
古語人鬼殊途,他們兄弟再見面未必能順利相認,搞不好還會因第二場人鬼沖突鬧出兄弟相殘的戲碼,但誰知道呢,也許大力出奇迹,老天或者閻王爺也被龐師爺的兄弟之情感動,給與他一些溫情藉慰呢?
龐師爺老眼閃爍着幾點渾濁的淚花,就算散發出些許的老人味,大家也不介意,誰沒有老的時候呢?不過大家殷切希望龐師爺能實實在在、有始有終得真誠一回,可别再在臉上挂着鳄魚的眼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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