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的,沉沉的,栽在地上,悶的一聲。☆、part59&ldo;爸爸……&rdo;小耀靈揉了揉眼睛,從被窩裡鑽了出來。午睡後,小臉蛋又紅又軟,頭發像小刺猬一樣豎起來,他握着小拳頭撐了個懶腰,然後又撲通一下栽回床上,把腦瓜埋進被子裡蹭了蹭,然後撅着小嘴對唐亦天說,&ldo;我餓了……&rdo;唐亦天早就從小盹中醒來,隻是一直閉着眼休息,兒子輕輕叫一聲,他就立刻睜開了眼。擡手揉亂了耀靈細軟的頭發,&ldo;那你要吃什麼?&rdo;&ldo;想吃披薩。&rdo;耀靈吧唧了一下小嘴巴,小饞鬼的模樣甚是可愛。&ldo;那叫外賣?&rdo;唐亦天問道,&ldo;要吃什麼口味的?&rdo;&ldo;不要外賣!&rdo;耀靈搖搖頭,&ldo;有一家店的披薩特别好吃!特别好吃!賀叔叔帶我去過……&rdo;聽到賀東言的名字,唐亦天習慣性皺眉,加上這次賀東言的出場方式竟然和耀靈的美好回憶相關,就更叫唐先生郁悶了,對他來說,一生最大的遺憾莫過于自己沒能出現在兒子三歲以前的記憶中。耀靈的出生和成長中的點點滴滴,他無法想象也沒法彌補。其實韓念說的對,曾經的他們都太過執念,執念自己所失去的,卻不知道這樣反而會失去更多。&ldo;可是爸爸現在不能出門啊。&rdo;唐亦天為難地說,&ldo;要不讓媽媽回來帶你去吃?&rdo;&ldo;爸爸!你打電話叫賀叔叔買吧!&rdo;耀靈眨巴着雙眼,眼睛裡閃着晶亮的光,&ldo;買來醫院我們一起吃!&rdo;&ldo;耀靈……&rdo;唐先生内心湧起一股酸溜溜的感覺,很、不、爽!&ldo;你是不是還挺喜歡賀叔叔的?&rdo;&ldo;唔……&rdo;耀靈想想點了點頭,&ldo;沒有爸爸的時候,都是賀叔叔陪我玩,他還會、還會幫媽媽拎重重的包,還會開車,還會給我講故事。&rdo;&ldo;那和爸爸比呢?&rdo;唐亦天雖然心裡嫉妒,但嘴上是不會認輸的。&ldo;爸爸更酷啊!&rdo;耀靈對爸爸向來是忠心耿耿,絲毫沒猶豫就肯定了爸爸的絕對地位。&ldo;但是……賀叔叔陪我的時間更長。&rdo;他張開雙臂努力比劃,&ldo;這麼長……&rdo;說着又伸手把大拇指和食指遞到唐亦天眼前短短地比劃了一下,&ldo;爸爸,這麼短……&rdo;&ldo;耀靈……&rdo;唐先生扶額,&ldo;以後不要在别人面前這樣,說你爸爸,這麼短……&rdo;唐亦天打了通電話,讓賀東言去買披薩帶來醫院。賀大少爺對自己淪為送外賣的很不爽!但是看在友情‐‐沒錯,誰叫他們是朋友呢!‐‐的份上,加上他也有那麼一點不想上班,加上他也有那麼一點想看耀靈,所以他一邊罵罵咧咧,一邊開車出發。等賀叔叔送熱乎乎的披薩,耀靈開心極了,躺在窗邊沙發上玩玩具,時不時就爬起來探頭往窗外看看。&ldo;爸爸!&rdo;耀靈叫他,&ldo;有救護車!&rdo;&ldo;嗯。&rdo;唐亦天放下手裡的書,&ldo;醫院有很多救護車啊。&rdo;&ldo;為什麼要救護車?為什麼我來醫院沒有坐過?&rdo;耀靈的問題總是一串兒地蹦出來,&ldo;爸爸坐過救護車嗎?爸爸會開救護車嗎?&rdo;&ldo;如果生了很嚴重的病,就要坐救護車送來醫院。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坐哦。&rdo;解答小孩子的問題是一件麻煩事,可唐先生卻覺得頗有樂趣。不知道多回答一些問題,會不會他就能變長一點呢?&ldo;我知道了!&rdo;耀靈點點頭繼續望着窗外等披薩,救護車停在右邊一棟的急診大樓前。後門拉開,護士和醫生拉下擔架床,緊跟其後的是随車家屬。小孩子的視力極好,耀靈伸手往窗外一指,小小的指尖戳在玻璃上,&ldo;爸爸!媽媽坐救護車了!&rdo;賀東言從披薩店出來,天就突然轉陰了。如墨一般的烏雲沉甸甸地壓下來,風也急促了起來,他急忙上車往醫院趕。才開了沒多久,雨點就落下來,開始還是一顆顆地砸在車玻璃上,接着就嘩嘩地傾斜而出,最後瓢潑而下。馬路上的車輛開始緩行,沒多久,賀東言就被堵在了路上。車内氤氲了一層霧氣,車外是幽暗一片,賀東言決定問唐亦天要雙倍的外賣費。手機響起,是唐亦天打來的,賀東言撇嘴,外面下這麼大雨,他還敢來催外賣不成?!事實證明,他真的敢!&ldo;賀東言!你!立刻!來醫院!&rdo;&ldo;我堵車了!&rdo;賀東言沒好氣地說,&ldo;你再想吃披薩我也沒辦法!&rdo;電話那頭是唐亦天咬牙切齒地聲音,他被捅了那麼深一刀,竟然能恢複得這麼快?賀東言真懷疑他是不是一天就把自己送的兩斤蟲草都嚼了!他說,&ldo;那就給我跑過來!&rdo;耀靈坐在病床上嚼着披薩,滿口都是拉絲的芝士,就說這個披薩最好吃了!賀東言從衛生間沖了澡出來,從距離醫院兩條街的地方冒着暴雨狂奔而來,他全身從外到内都濕透了。這會兒他隻能套上唐亦天的病号服臨時穿一下,等人給他送衣服來。&ldo;靠……腿長那麼長幹嘛。&rdo;賀東言啧啧嘴,無奈地彎下腰把褲腿稍稍卷了一截,然後坐到床邊抓起一塊披薩塞進嘴裡。唐亦天也太幼稚了!因為病房裡沒人,說不能把兒子托給不放心的外人怕被綁架,竟然就要他冒雨跑來,淋成這德行!難道他就不會綁架麼!綁架都是熟人作案好不好!&ldo;爸爸去哪了?&rdo;耀靈确實餓了,吃完一塊,擡手又抓了一塊,&ldo;他不吃嗎?&rdo;&ldo;你爸是超人,不用吃飯。&rdo;賀東言沒好氣地邊嚼邊說,披薩還沒涼透,味道不錯。&ldo;他不是超人!&rdo;耀靈嚴肅又認真地為自己爸爸證明,&ldo;他是蟲蟲俠。&rdo;賀東言往病床上一躺,側目看着漆黑一片的窗外,狂風暴雨的聲音即使門窗緊閉依舊能聽見。人啊,總是覺得自己很強大,可在有些東西面前,人卻是那麼脆弱,一場暴雨、一場災難,或是一次疾病,都可以瞬間讓人失去生命……手術室的紅燈還在亮着。韓念坐在走廊上,沒有一絲暖色的白燈照得她臉色蒼白,纖細的雙手握得隐隐透出青色的經脈。唐亦天握住她的手,像握着一塊不化的冰。他知道在這種聽天由命的時刻,任何安慰都是蒼白無力的。但除了安慰,真的無計可施。&ldo;沒事的,會沒事的……&rdo;&ldo;都是我……&rdo;淚水滴落,涼涼地砸在他的手背上,韓念說,&ldo;都是我,一切都是我……&rdo;父親在她眼前筆直地栽倒在地,她那樣質問他、責罵他,卻忘記他腦袋有一顆随時會爆裂的動脈瘤呢!隻要爆裂,就會要了他的命!她過激的話語就像堅硬的子彈一樣射進他的身體,每一下都足以斃命。&ldo;這不怪你。&rdo;唐亦天把她攬進懷裡,他的胸懷有多暖,此刻的她就有多冷。未知的恐懼像精細的利刃,一刀刀剜進她的心窩,全身麻木得沒有痛感,也沒有力氣,絕望而又可怕,她仿佛可以看見死神舉起了鐮刀,猙獰地笑着,像是在表揚她,為他送來一條鮮活的生命。&ldo;我不知道……我應該恨他,可是我為何還會這麼害怕,害怕……他死?&rdo;韓念瑟瑟地發抖,明明手術室裡的那個男人欺騙了她多年,間接害死了她的親生父母。收養她卻讓她扮演一個替代品,他壞事做盡,喪盡天良。她被他蒙在鼓裡,與唐亦天反目成仇,還差一點被他打掉腹中胎兒。他不僅毀掉了她全部的幸福和美好,還讓她的人生都成為了一個荒唐的笑話!可在他命懸一線的時刻,在她本應該欣慰的時刻,她竟然害怕他死!害怕他離開人世!&ldo;因為你知道……&rdo;唐亦天收緊了手臂,&ldo;這麼多年,他是真的把你當做女兒……&rdo;無論在韓複周眼中,韓念是不是他亡女的替代品,他确确實實愛過她,把一個父親該給女兒的愛都給了。也許他不是一個好人,但是他并沒有愧對作為一個父親應盡的職責。&ldo;他為什麼要對我好呢……&rdo;韓念甯願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壞人,這樣她就無畏地去恨他,而不用像現在這般痛苦折磨。他為什麼要一面照顧她,一面又欺騙她;他給予她幸福美滿的生活,卻又親手把它捏碎;他叫她思思,他把她扛在肩頭,然後重重地丢進了深淵!為什麼,不能向對其他人心狠手辣時那樣對自己呢?無情無義,殘忍冷血,不要給她任何愛、任何美好、任何過往。那麼此刻,她就不會想起他,想起他在下雨天去學校為她送傘,想起他在冬天把她的手握在掌中,想起每一次過馬路他都會緊緊牽着她,想起自己生病時他徹夜不眠地照顧……唐亦天知道,這已經是韓念可以承受的極限了。她在崩潰的邊沿,隻差一點點,她真的會撐不下去。就連他,竟然都希望韓複周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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