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語調輕松,占據了餘孤煙所在的石頭的右邊,并不大的一塊地方,存在感卻十分強烈。
“我還不夠了解你嗎?”餘孤煙說,“起來,你壓倒我的衣裳了。”
“好吧。”
元空翠起來換了個地方,卻比之前靠他更近了,餘孤煙心中頓時後悔。
不是後悔多說那一句話,而是後悔不應該跟着她來。
這些天的表現已經很能說明小元早就長大,隻有自己總覺得她還是小孩子……就算是長大了,魔尊也不是什麼好對付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活了這麼多年,心知“意外”兩個字多麼可怕。
元空翠扯着他的頭發玩,就算變成黑色頭發,發質依然好得讓人羨慕,小時候——其實也不算小,但是師尊對普通人的年紀實在沒有什麼明顯感覺,她到群玉山的時候已經是半大孩子何況還是活了兩輩子的人,偏偏顧師姐和他,都把自己當成小孩子。
這是他們天性中憐憫弱小的一部分,也是他們性格中傲慢的一部分,但元空翠并不讨厭。當年從和平的現代到了戰亂、饑荒、瘟疫、妖怪橫行的這裡,無父無母,好不容易認識的顧師姐一去不回,她借着師尊将她當成小孩子痛快地鬧,宣洩着心中不能言說的委屈與憤怒,那時候師尊并不是很明白她到底怎麼了,隻當小孩子都這樣。
“你為什麼不理我?”元空翠在他的發尾編成了小辮子,用紅色的頭繩綁住,“還銀發這麼玩編看。”
有一段時間她心血來潮,給師尊整了不少好玩的發型,他一臉不開心,但還是任她玩。
就像現在,說着一樣的話。
“你拿我的頭發玩沒關系,以後千萬不要對别人這樣。”餘孤煙對徒弟諄諄善誘叮囑着,顯然已經習慣她在自己頭發上亂來了。
“我怎麼會對别人亂來啊,師尊你眼裡我是什麼人啊。”
元空翠沒有看他,而是看着手中的傑作,看了一會兒決定還是拆了,師尊那麼臭美,這個小辮子還是太影響他的形象了。
餘孤煙很敷衍地哄她:“嗯,小元是好孩子。”
元空翠倏然擡頭:“我可不是小孩子!”
餘孤煙和常人無異的外表看起來溫柔許多,想起這些天的表現,他感歎道:“确實不是小孩子了,小元已經是值得信賴的修士了……”
她身上有一種讓人信任、依靠的力量,不知不覺間,還會氣他的小姑娘,已經變成優秀的修士了。對于元空翠的未來,餘孤煙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和其他師尊一樣,他對自己的徒弟充滿了信心,怎麼看都是最好的。
這樣的眼神元空翠熟悉的很,過去幾十年裡,他都是這樣看着自己的。
并不是嘴上說她不是小孩子就不是了,而是他如今的态度,是在看一個晚輩。
可在一個月之前,明明不是這樣的。她真想問問他,在神殿背對着真武蕩魔大帝抱着她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她是徒弟?難道時間不僅讓他脾氣更壞,還讓他更膽小了嗎?
元空翠心中挫敗,解開了綁着他頭發的紅絲帶。紅絲帶打的結看起複雜,實際上隻要拉住一個頭就能瞬間解開。
柔韌的長發一解開就恢複了原本的樣子。
餘孤煙不明所以:“怎麼了?怎麼又不開心了?”
“沒有什麼。”元空翠收起了紅絲帶。
餘孤煙忽然想起來,這條絲帶有些眼熟。
“小元,這絲帶你是在葬春山附近買的嗎?什麼時候還去那裡了?”
元空翠表情淡淡:“沒有,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在我的儲物镯裡了,大概是以前随手放進去的小玩意吧,師尊你喜歡?”
“沒有,隻是問一下。”
餘孤煙想起來了,那條絲帶明顯就是葬春山那裡的異族作品,而且是很古早的東西。
元空翠把它拿出來,系在餘孤煙手腕上,鼓勵道:“師尊,勇敢一點,男孩子也可以喜歡紅絲帶的,你喜歡就送給你好了,反正是一對的。”
餘孤煙想起了,這是他們一起買的,小元見過太多奇珍異寶,反而對這些小玩意很喜歡,既然是一對,那麼另一條呢?
想來樂觀的元空翠也有些心灰意冷,畢竟對她來說,隻是不到一個月之前的事情,但是對師尊來說,早已經過了數萬年了。
不是三年五年,不是十年八年,甚至不是千年百年,那可是足以讓世界徹底改變無數次的數萬年。
這些時間裡面他一定經曆了很多很多,或許早就不是過去的那個人了。
不行,還是好氣啊!
一開始打亂他們身份的是他,表現的若無其事的也是他,哪有這種好事?
“師尊,這絲帶其實是一對的,你知道另一條在哪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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