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朔低頭埋首,默然無語。他不知道演如何表達,也不知道這樣的方式是否正确。但是他真的不想再看到小公子這樣痛苦下去了。肖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不管最後是否成功,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胡亥等不到回答,暴怒地揮袖而去,桌上的杯碟碗筷都被拂落在地,一片狼藉。孫朔費力好久,才在草叢中找回那枚粗糙的銅權,小心翼翼地擦去上面的灰尖,珍而重之地收在袖中。雖然白日裡惹了自家小公子一肚子氣,但孫朔卻知道這個自己看着長大的少年是很容易讨好的。晚膳的時候,他還特意取出從旁人處搜刮來的金鸾刀讓小公子品鑒,雖然小公子一臉不屑,但明顯眼神已經不受控制了。他服侍了自家小公子這麼久,自然知道他的軟肋在哪裡。偌,既然還是不高興,那麼就用小手段。孫朔還是像平常一樣伺候着胡亥入睡,看到了案幾上翻到最後一片的竹簡,了然地卷起來藏在袖筒中,向外走去。書簡其實是很珍貴的東西,不過,在皇宮中是算不得上什麼貴重。但始皇帝不賜予小公子書簡,但并不代表他當真一點書都看不了。作為萬能内侍的孫朔會替他解決。孫朔的方法其實也很簡單,他去直接找大公子扶蘇借。作為這宮裡擁有書簡比始皇帝還多的大公子,當真是個很好的求助對象。而且大公子扶蘇也是一個很溫和的人,他第一次去的時候其實是硬着頭皮開口的,可是那個溫和的大公子一聽是他弟弟想要看書,二話不說就替他挑了一卷書簡。當年的他識字還不多,記不得那是什麼書了,不過隻記得小公子拿過去看的時候很滿意,後來就成了私下的慣例。他想,小公子一直是在心底默默仰慕着大公子的吧。輕車熟路地避開皇宮中的守衛,孫朔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大公子扶蘇的書房門外,手剛輕敲了一下,房門内就有人拉開了門扉,一個身穿寬袖綠袍明緯深衣的少年笑盈盈地開口道:&ldo;吾正和殿下說呢,差不多今晚汝該來了。&rdo;孫朔連忙進了書房再行禮,這位少年看起來雖然年少,但卻是多年前在朝中赫赫有名的少年郎。十二歲的時候便被封為上卿,當時是可以比肩丞相的職位。而且他也并不屬于宮内的内侍,是有官職在身的,所以稱呼大公子為殿下。隻有内侍們才會遵循舊制,現在在這個帝國之中,可以尊稱為公子的人已經變得極少,因為始皇帝已經掃平了六國,現在隻有他的兒子才能被尊稱為公子。&ldo;孫朔見過大公子。&rdo;孫朔一轉過身,便看到扶蘇盤膝坐在案幾後面埋首苦讀,身旁的青玉五枝镫雁足燈燒得很旺,在他的輪廓上籠罩出一層明黃色的光暈,顯得貴氣逼人。孫朔隻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自然在他的心裡,大公子再好看,也比不過他親手養大的小公子。他看那案幾上堆得滿滿的書簡,就知道大公子肯定有要事在忙,也并不多言語。從袖簡裡取出要歸還的書簡交予一旁的少年,低垂着頭笑道:&ldo;大人,這篇《金布律》小公子已經看完了。&rdo;這話卻引得在案幾後沉思的扶蘇回過神,他放下手中的書簡,意外地輕笑道:&ldo;咦?亥兒已經看到《金布律》了,直是不錯。&rdo;孫朔與有榮焉,連忙低頭禀報道:&ldo;小公子曾與臣說,《金布律》十五條中&lso;官府受錢者,千錢一畚,以丞、令印印,錢善不善,雜實之&rso;這一條最好。&rdo;幾句秦律,倒是長進了不少。好在一向溫柔的大公子為他解了圍,岔開話題笑問道:&ldo;這次要借什麼書?&rdo;孫朔早就等着他這句話呢,連忙道:&ldo;聽小公子講,這次想要看《置吏律》。&rdo;這回說話的并不是扶蘇,而是一旁的少年,扶蘇書房的書簡他要比扶蘇還熟。隻是思索了片刻功夫,那少年便輕訝了一聲道:&ldo;《置吏律》前幾天被吾拿到暖閣中去了,此處并無。&rdo;孫朔了然,想來這些天暖閣裡的那些大人物們讨論的就是有關于《置吏律》的政事,自家小公子聽得不太懂,自然琢磨着要看看。他一聽這裡并沒有的這話,低垂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失望,但口中卻依舊充滿着感激之意地說道:&ldo;那真是打擾大公子了,随意再拿一卷書簡借與臣下便可。&rdo;那邊的少年一聽這話,便打算當真随手遞給他一卷書簡,可是大公子扶蘇卻轉笑道:&ldo;說到那《置吏律》,吾倒是有印象,就在暖閣左手第三個書堆最上面,吾今天剛翻過,應該還沒有動地方。畢之,汝去取來吧。&rdo;孫朔心下感動,知道大公子肯定知曉胡亥在暖閣外站崗的舉動,也知道他要借《置吏律》的緣由。可是他倒真不敢勞煩一旁的少年,算起來對方可是上卿大人呢!所以他連忙把頭彎得更低地說道:&ldo;不用勞煩大人,若是方便,臣自去取來便可。&rdo;那少年估計也是沒想替他跑一趟,畢竟從這裡到暖閣還是有一段距離的,秋夜風涼露重,更是不願出屋一步。隻見那少年從腰間解下一把鑰匙交給他,叮囑他不要亂翻東西,若是遇到人,就說是大公子讓他去取書的。孫朔一一記下,其實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之前也有過胡亥指名要借的書簡就在暖閣之中的時候。畢竟胡亥少爺沒有人教導,隻能聽他們議政,自然就對他們談話間用到的律法感興趣,然後就會發生這樣的借書反而要到暖閣中去取的事件。再者扶蘇的書簡很多都是從他的書房中到暖閣之中搬來搬去的,搬書簡可是個力氣活,他也沒少被順路叫去做苦力。畢竟他們這些被認為不識字的内侍,是最可靠的苦力。接過暖閣的鑰匙,孫朔便告退,趁着夜深便一路往暖閣而去。夜色深重,但對于他這種在這裡生活了十多年的内侍來說,隻有月色使足以看清路途,不一會兒便來到了暖閣之外。透過窗戶,可以看得到暖閣内散發着幽幽的藍光。因為怕油煙嗆人,還有怕失火會燒掉重要的政事書簡,所以暖閣之中的照明并不是用的油燈,而是夜明珠。孫朔繞到暖閣正門,正要掏出鑰匙開鎖,卻發現門鎖并沒有在門栓之上。孫朔一時間愣住了,就他所知,暖閣的鑰趁隻有始皇帝、大公子扶蘇和符玺令事趙高三人有。大公子扶蘇的那串鑰匙現在就在他手中,那麼暖閣之中不管是其餘兩人中的哪一個,他都不能貿然進去。不過他冷靜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暖閣外現在并無侍衛站崗,那麼肯定就不是始皇帝在裡面。趙高怎麼深更半夜來暖閣?孫朔的内心像是有一隻貓在抓,好奇心讓他癢得受不了。他知道在内宮之中,最要不得的就是好奇心,但他隻考慮了片刻,便決定了下來。他隻看看,不說話不就得了。因為經年累月在這裡隐形站崗,孫朔對暖閣無比熟悉,甚至知道在某處蹲下身便有個縫隙。他的小公子自然不肯撅着屁股擺出不雅的姿勢,但對于他來說絕對毫無問題。在黑暗中準确地找到了那個縫隙,孫朔把眼睛對了上去,一下子就看到在有人正坐在案幾後面,翻看這案幾上的書簡。在他的這個角度看不到那人的臉容,隻能看到那招搖的趙武靈王武冠上面的兩個青絲绲縫雙尾豎。果然是符望令事趙高,隻不過,他深夜來這裡做什麼,孫朔下意識地就覺得此人肯定在行鬼祟之事,但他雖然能看到趙高手中書簡上的字,卻看不太清,隻能隐約瞧見一些筆畫。他屏住呼吸,看着那趙高盯着手中的書筒,遲疑了片刻,便從懷裡拿出一支通體白色的毛筆,沾了些許筆墨之後,便直接在書簡上書寫起來。孫朔眨了眨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暖閣之中守衛并不嚴,就是因為書簡難以修改也很難從皇宮之中偷偷帶出去。而現在他看到了趙高在做什麼,他在修改書簡!那支毛筆隻要落下,便可以看到原本書簡上的那些文字漸漸消失,然後又重新寫上了一些文字。這……他不是在做夢嗎?孫朔偷偷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很疼,如果是做夢早就應該被疼醒了。趙高難道就是這麼當符玺令事的?遇到不合意的政令,便可以任意修改?這也太誇張了吧?孫朔鎮定了一下,發覺趙高如此行事肯定也不是一兩天了,至今還沒有人發覺,肯定是因為他修改的都不是什麼重要的政令成者下臣呈上來的事務,所以才不起眼。案幾左右擺放的書簡,孫朔知道左手的一摞是處理好的,右手邊的是需要明日處理的。他緊盯粉趙高,發現他果然對左手邊的那一摞并沒有理睬,隻是翻找着右手邊的那一摞,迅速地修修改改之後,特意把一卷書簡放在了最上面,之後才施施然地鎖門離去。孫朔蹲在草叢裡發呆了好半晌,才想起他出來的時間太久了,久到讓大公子起疑就不好了。他拍了拍衣袍站起來,決定把這件事埋在心底。他是什麼身份,說出去都不會有人信,更何況他敢肯定那書簡上絕對沒有篡改的痕迹,沒有證據,光憑他的空口白話,誰能相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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