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合的我和程雍之路中,要說到的除了企業廠區這些,當然還有離心泵。我看着程雍從當年穿着藍褲子打球的青年到現在。他的牙齒并不整齊,像一個黃牙開埠時候的老挑山工。但他的臉面又方又圓,寸頭長長了也不超過兩三寸。我看着這位将牛肉片切好下水汆燙的男士,這位走在食堂裡依然大步流星的男士,這位斷言“你爸保護不了你了”的極具正義卻和我利益沖突的男士,内心爬滿了爬山虎。
而他隻是平平常常地穿着灰色連帽衫和布鞋,露出輕微灰色但整體還算正常煙熏牙齒。我不禁想起每一個提到他的人都是那樣的神色激動而感到重大。想起當年他穿着千層底布鞋手裡拎着電腦包的樣子。而現在,隻有一牆爬山虎,仿佛神秘的山城莊園。
這位巴南的男士,靠近他就想到那些電表箱,老居民樓裡的電線,穿繩串着的吊在房檐上的臘肉,停着的雨披和蓑衣鬥笠。和他說話的時候,你仿佛站在江邊,看着淅瀝淅瀝的小雨,望向那些曾經的居民和炊煙。
“又見炊煙升起,暮色照大地。”出演《重慶森林》的王菲這樣唱。“春節聯歡晚會”早就沒人看了。我随着時間的流逝慢慢地隐沒在人海中,當年那個酷似任賢齊聽着“離開你我是一隻魚,水裡的空氣是你小心眼和壞脾氣”的青年早已成長為一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在巴南的植物園裡,蘇法德印西領館人和李白構成的意象交彙在茫茫的煙雨中。
電視裡播放的“哎喲喂,南方黑芝麻糊。”廣告似乎還在叙寫這些古老的故事。随着時代的變遷,我已經不吃榨菜了。那《烏江榨菜》依然是一種經典的老包裝呈現在人們面前。
“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個大企業家,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那個回音仍然在我耳邊回蕩。他真的好可愛啊。我要叫他巴南寶貝。
不掉書袋的話,看着程雍邁着大步向前,也感到一種快樂。從财務到企管,他管理了200家企業。在我二十多歲的時候,他讓我看易經。對于宗教有一定的偏好的我不太樂意。我已經不那麼想要研究這些深奧而形而上的事情了。這是他最後一次來我家。我想他應該已經對我頗有微詞,也許我童年的夢想不是“成為一個大企業家”,然而看到程雍從記賬憑證到企業管理到雇傭了一些cpa做領導,我不得不承認,他的做大企業家的思路方法論和行事方式是統一的,是到位的。相比舞文弄墨的我來說,他更加的生活化,更能夠享受那種在館子裡夾寬粉的,接地氣的狀态。和掉書袋而粉飾太平的一些人相比,他柔軟而較少戾氣,深入現場而不糾結于現場。我想他是一個能夠達成自己内心平衡的人,盡管從20x3年見到他的時候,和曾經的那個家屬院裡打籃球的他相比,他已經變得臉上具有發狠的表情和年齡增長的痕迹。他到了中年。
可是如果能做時間的朋友,人到中年又有什麼關系呢?和我那狀态不穩定的其他同僚相比,他是穩定而寬厚的,是表達适當的,是不具備太多攻擊性和自我武斷性的。每每談到任何話題,他都帶一句口頭禅:“我說得也不一定對哦。”加上這個溫柔的前提,他的語言并不會像鋒利的刀子或者沉重的戾氣,即使也許他面對的确實是那樣一種人與人針鋒相對的和利益沖突職位較勁的企業環境。
當然了他也會悄悄告訴我:“你不要和xxx來往哦。”我為此存在過很大的意見,但如果從位次平衡的角度看,也許這是一種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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