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免吃味,上前擠走呂掌櫃,從袖中取出一包以精緻畫紙包裹的芝麻饴糖,“家下小女喜吃這曹記饴糖,聽聞小東家要來,某便備了一份,戋戋野意,小東家莫嫌。”
他原本不大敢往出拿的,畢竟小東家是從宮裡出來的,什麼好的沒見過,這點心意,未免輕薄。也恐小東家吃不慣外頭的東西,回頭再吃壞了。
但老呂都把冰盞子捧來獻殷勤了,他自不能落後。
既有了帶頭的,又有幾人紛紛取出之前早準備好的小東西,都是時鮮物件,沒有貴的,勝在家常。取出後彼此驚訝,這個說,“喲,你也備了。”那個道,“你小子還藏着這一手呢?”
簪纓身前的案幾上,很快堆滿了半邊。
她看一看這些精緻讨巧的小玩意,再看看圍攏着她的叔伯們一臉寵愛的神情,看一看阿蕪手中那盞挂着水珠的冰酪,再看看呂掌櫃額頭上豆大的汗珠,胸臆溫熱,忽然便知,自己方才想錯了。
大家也許并不僅僅是看在阿母的面上,才對她客氣客氣。
一桌子新鮮玩具吃食,是小孩子才會有的待遇。
“我從前,是不是來過?”她輕聲地問。
她不記得五歲前的事,但至三歲,阿母尚在,那麼帶她來集市上玩一玩,也是很可能的。
“原來小東家還記得。”越掌櫃笑着回言,“東家不是那等溺愛子女的,記得小女娘兩三歲時,東家便常常抱你過來玩。”
說起來,小東家長大後的模樣,尤其那雙看人時烏溜溜生光
彩的眼睛,與小時沒什麼兩樣,那時東家一抱過來,他們這幫子還沒成親生子的喜歡得跟什麼似的。而今小東家倒文靜了許多。
簪纓不記得也無甚關系,杜掌櫃等她吃完了酪,便引着她一間鋪面一間鋪面地遊逛。
七間連堂正當中的那間敞軒外,豎着一面玄鐵色的隕星石碑,簪纓至近前,隻見其上所書:
緻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财,交易而退,各得其所。1
“這是我阿母的字。”簪纓在阿父的書上見過這個字迹的眉批,如望鄉情怯的孩童,伸出手摸了摸。
指尖過處,被太陽曬得滾燙的石頭,好似吐出一兩根不傷人的小刺,噬着她的皮膚,有如回應。
杜掌櫃含笑點頭。一行走入室中,簪纓又見軒中的壁柱上挂着一對楹聯:
出納不問幾何,其家必敗
算計不遺一介,維事有成2
堂匾上的橫批卻隻有兩字:能饒。
簪纓念出聲來,含着困惑的目光轉向杜掌櫃。
杜掌櫃瞧着小娘子仰起頭的樣子就像一隻尋不到食物的小麋,忍俊不禁:“所謂能饒,便是能累資,能聚财。”
“咱們商人,最基本的道理說白了隻兩條,囤積居奇,随行入市。二者正相反,前者是洞察先機發現好物,大量囤集以待市場稀缺,供不應求,其利必巨。後者呢,便是跟随同行的行情,别家怎麼賣,我家便也怎麼賣,引不起紛争,出不了岔子。”
“不過嘛,”他捋須眨眨眼,“咱們唐記便是行市龍首,咱們訂下的便是使同行皆側目的規矩,是以,說到底還是決勝先機,物以稀貴。”
簪纓認真地聽着杜伯伯說生意經,暗自記住,默默思索。
忖慮間,忽有一道靈光劃過腦海,她立住道:“我明白了!”
杜掌櫃問:“小娘子明白什麼?”
簪纓此前一直糾結,她從皇宮脫離後,該如何利用世家制衡皇室,保全自身。尤其小舅舅的那句“提防王家利用你”,讓她陷入一種執意,便是萬萬不能被王家所驅使。
方才杜掌櫃的一番話卻令她豁然想通,王家想利用她,便是有求于她,有求于她,便會投她所好。那麼她對王家的所求,便會反過來變成一種接受。
所以,她不是不能被王家所用,正相反,她要表現出松動的迹象,給王家以“可乘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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