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思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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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仲明沒有母親，隻有父親，但認真說起來也差不多，便約略解釋了下從小到大的事。自兩漢至五胡十六國，修道之人在人間活動已趨頻繁，南朝時葛洪便作《神仙傳》，陶弘景著《尋山志》，是以市井之人口耳相傳，早已不奇怪。羅士信又問：&ldo;你會仙術？怎麼不見你用過？&rdo;呂仲明沒有告訴他自己被佛家封印的事，便道：&ldo;我來時一身仙術全倚仗一件法寶，是我爹給的，但法寶丢了。&rdo;羅士信：&ldo;怎的這般大意？法寶也能丢？丢在何處了？&rdo;秦瓊安慰道：&ldo;待傷好了，包你兩位哥哥身上，去給你找了來就是。&rdo;呂仲明惴惴道：&ldo;被楊廣搶走了。&rdo;半晌，秦瓊與羅士信不吭聲，羅士信道：&ldo;也是有辦法的，你不用着急。&rdo;呂仲明安慰道：&ldo;這事不必替我擔心，我會設法解決，羅大哥，你呢？家人還健在不？&rdo;&ldo;都死了。&rdo;羅士信淡淡答道：&ldo;我與叔寶是同鄉，那年饑荒，民不聊生，流寇作亂，我在黎陽學藝，回來後家裡被流寇洗劫一空，妹妹，爹娘，都被殺了。我一恨之下，也殺了不少人，犯了大罪，後來逃到張老将軍營中，叔寶收留了我，師父便讓我上陣殺人。不是我愛殺人，我隻會殺人，我就是為報仇才活着，不殺人，我要做什麼？&rdo;呂仲明道：&ldo;殺了這麼多叛軍，也已經報仇了罷，就别再想了。&rdo;羅士信沒有回答，呂仲明笑笑。&ldo;人死後，會下地府麼？&rdo;秦瓊忽然問道。&ldo;嗯……&rdo;呂仲明被這句給問住了，理論上是有的，人死後會轉世投胎，但實際上誰也不知道，地府是怎麼個樣子，靈寶天尊也從未提過。但是想到地藏菩薩說的&ldo;地獄不空，誓不成佛&rdo;，人死後應當是有魂的。&ldo;算有罷。&rdo;呂仲明道：&ldo;我不知道，但應當是有一個歸處的。&rdo;羅士信輕描淡寫道：&ldo;像我這種人，滿手血腥，待得死了，自然是要下地獄的。&rdo;秦瓊又饒有趣味地問道：&ldo;仙人是不是永遠不死？&rdo;&ldo;不死不太可能。&rdo;呂仲明答道：&ldo;仙人也會死，生死輪轉，乃是天道。仙人隻是壽命比一般人都要長而已，連天地的壽命都會有盡頭，何況衆生？&rdo;正說這話時，刹那間天頂一聲炸雷，震得夜空隆隆作響，三人一同色變，呂仲明暗忖似乎說錯話了，便緘默不敢再提。片刻後，大雨嘩啦啦地吓了起來，将連日暑氣一掃而空。呂仲明躺在鋪上，隻覺非常舒服，漸漸地入睡了。翌日起來後，秦瓊與羅士信二人還是隻能趴着，從這天起，呂仲明便開始照顧他們，白日裡無事，便在房中看書，羅士信識字不多，呂仲明一邊看書，一邊教他識字。除此之外，一日兩頓，都是呂仲明打點，初時幾天，呂仲明還要打水來幫他倆擦身。秦瓊還好，穿着一身薄衣白褲，羅士信則反正沒人進來，房裡三人都是男人，便索性赤裸着。秦瓊偶爾還會回避一下，羅士信卻是理所當然的，吃喝拉撒，都讓呂仲明包辦。如此一連過了将近半月，張須陀不再過來看兩個徒弟，然而軍報卻會送過來，讓二人過目，秦瓊大緻說了看法後，便由呂仲明批注，送到張須陀處去。漸漸的，呂仲明也對局勢有了自己的看法。然而軍情一日比一日緊急，李密率領瓦崗軍，即将朝荥陽發起總攻。張須陀手下隻有不到五千人，而朝廷一封接一封的命令下來，催促張須陀盡快發兵。&ldo;這個時候發兵，無疑是自尋死路。&rdo;呂仲明朝秦瓊與羅士信二人道：&ldo;敵人有足足十萬，我方隻有五千……&rdo;&ldo;現在的軍隊，動不動就是号稱十萬。&rdo;羅士信嘲笑道：&ldo;你看盧明月那隊人，還不是被打得哭爹叫娘的？&rdo;&ldo;那不一樣。&rdo;呂仲明色變道：&ldo;對手可是李密，李密小時候是跟着楊素學讀書的，盧明月，王薄等人是農民，李密可不同，他是會打仗的。&rdo;秦瓊面帶憂色，答道：&ldo;隻能拖了，按師父的意思呢？&rdo;羅士信道：&ldo;傷也好得差不多了，不如你我向師父請戰，各帶一千兵，讓仲明馳援，把瓦崗一鍋端了。&rdo;呂仲明道：&ldo;敵人一定有計策。相信我，這次的對手不是遊兵散勇，不好對付。&rdo;這一天呂仲明又去張須陀廳内時，聽到那參贊與張須陀的激烈争吵，張須陀被氣得滿臉通紅，朝參贊怒吼道：&ldo;老夫為陛下打了三十年，何曾有懼過敵的時候？&rdo;王志陽道：&ldo;老将軍，眼下瓦崗軍已在索河一處陳兵，翟讓馬上就要渡過荥陽，若不早日将其擊退，前往投奔瓦崗的亂民隻會越來越多，敵漲我消，您還在等什麼？&rdo;呂仲明道：&ldo;此時絕不能出兵！&rdo;一語出，張須陀與王志陽才注意到呂仲明來了，王志陽冷笑道：&ldo;大膽！這裡有你說話的地方？&rdo;呂仲明不理他，徑直朝張須陀說：&ldo;隻要将軍坐鎮荥陽，李密就絕不敢攻來。他的目标是荥陽背後的洛口糧倉，取荥陽，不過是權宜之計。這一仗對他來說，可打可不打。隻要拖上一段時間，李密勢必将繞過荥陽，前取洛口。&rdo;王志陽色變道：&ldo;你這是什麼意思？&rdo;呂仲明又道：&ldo;隻要他離開索河一帶，撲往洛口，張将軍再無後顧之憂，可派秦、羅二位将軍率軍奔襲，專偷襲其後隊。沿途打打停停，這時候李密進退兩難，騎虎難下，隻得勉強與咱們交戰。&rdo;&ldo;遊擊之策一成，便可以少數兵力消耗其大軍，直到洛口倉時再行決戰。此時瓦崗軍已疲，又得了糧食，隻會耽于安逸，不願再戰。&rdo;呂仲明道：&ldo;如此可在洛口與其一決勝負。&rdo;王志陽怒道：&ldo;放屁！按你這麼說，就要放開了洛口讓他們搶不成？&rdo;&ldo;讓他們搶。&rdo;呂仲明道：&ldo;搶得越多越好，一進洛口，瓦崗叛軍勢必先産生内亂，大家都要争搶糧食财物，自己人打起來都來不及，所謂人為财死，鳥為食亡。搶到糧食以後，瓦崗軍心裡想着糧食财物，一時的豐足，換來的是士氣的奢疲，又都不願出戰，絕非我軍對手。&rdo;張須陀道：&ldo;小友，你的計策很好。&rdo;說話時張須陀起身，在廳内踱步，沉聲道：&ldo;老夫從軍多年，所見之人，像你這般的，一個手掌能數得過來。誰教你的兵法謀略？&rdo;呂仲明忙道：&ldo;老将軍過獎了，仲明愧不敢當。家父教的。&rdo;&ldo;老夫知你家學淵源，父上或祖輩，定是武将世家出身。&rdo;張須陀又道：&ldo;但若老夫所料不差，教你兵法之人，若非帝王一脈，便是足可獨自決策戰場，馳騁天下的大将。&rdo;呂仲明暗道張須陀眼力着實厲害，便不敢答話，隻聽張須陀又道：&ldo;你的計策，俱是在不受擎制的情況下所出。若無人牽制，當可大獲全勝，但眼下局勢，顯然不行。&rdo;呂仲明心底歎了口氣，不得不承認張須陀說得對。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那也僅限于賢君，張須陀始終在被朝廷牽制着。&ldo;老将軍若不願采取此計，晚輩還有一計。&rdo;呂仲明道：&ldo;派三路兵馬：第一路，由羅将軍領一千兵，老将軍再假裝打他一頓，不過這次就……别動真格的了，讓他施苦肉計，佯裝投敵。第二路，秦将軍于大海寺旁樹林中埋伏。第三路，晚輩帶兵，前往搦戰。待對方出戰後，秦瓊發動伏擊，羅士信在對方軍陣中裡應外合，敵軍可退。&rdo;&ldo;秦瓊，羅士信不宜出戰。&rdo;王志陽卻冷冷道：&ldo;祝阿城中一戰時，羅士信放跑了叛軍，其中緣由還未調查清楚，此刻就不怕他假戲真做，當真投敵了？根據我方情報，秦瓊還有一名至交好友，在敵人營中，兩軍對壘時，秦将軍會不會倒戈都難說，你還派人去詐降？待會詐降變真降，你就笑不出來了。&rdo;&ldo;你！&rdo;呂仲明聞言大怒道：&ldo;你這是公報私仇！&rdo;王志陽道：&ldo;你有何資格在此說三道四，唾沫橫飛？張将軍，羅士信此人性情狡詐，不可輕信，妄自尊大，無法無天！陛下不日間就要親來巡營，朝廷特使囑咐過，陛下未曾開口，不可再讓此人出戰！還有，呂仲明，你是朝廷欽犯，先顧好你再說罷！&rdo;呂仲明沒想到王志陽竟敢當着張須陀的面說出這等話，然而轉念一想，登時明白了許多事：羅士信與秦瓊饒過了祝阿的無辜者，沒有胡亂将老百姓抓去朝廷邀功請賞，此舉定是令朝廷來使十分不悅。張須陀打了他們四十軍棍，名為責罰，實是保護，此時二人确實不宜出戰。呂仲明無可奈何，隻得道：&ldo;我明白了。&rdo;張須陀尋思片刻，而後道：&ldo;待老夫再想想。&rdo;王志陽道：&ldo;張将軍，時機不等人，此處戰局已拖了将近一個月，陛下問起來，沒法交代。&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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