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喬琰這甫一會面的評判中,他顯然并不像是麴義一樣,已經在洛陽和并州的這一段經曆中,對眼下的世情有了幾分适應,而更像是……
“君侯是在考慮要如何對待麴演?”
被喬琰請來的賈诩眼見她憑窗而立,眉目間似有幾分思索之色,便問道。
這本不應該是個剛解決掉涼州一個大麻煩、甚至可以誇大幾分來說,已經有了取下涼州資本的人該有的表現。
當然這種遲疑,她并未在白日裡表現出來。
在她聽聞了麴演的名字後,她當即以麴義在她手下做事這樣的理由,和這位做了大事的麴演拉近了關系。
又示意麴演帶路,在她點齊了兵将後,進入了那金城之中,接管了這座原本屬于韓遂的城池。
在金城郡的州府之内,她見到了韓遂的屍體。
他那具無頭的屍體依然躺在榻上,足以讓人看出他是在睡夢之中,被急于求生的下屬給了結了性命。
算起來這對他來說也還算是個仁慈的終結。
喬琰眼見這一幕,神情也依然沒有任何的變化,而是讓人将韓遂的頭顱和身體縫合,置于堂上。
而後讓人往金城之東迎接皇甫嵩的隊伍進城。
眼下隻是死了個韓遂,并不代表着金城郡内韓遂的勢力已經徹底消散,故而喬琰以需要麴演繼續提供幫助為由,令他和傅幹一起奔赴湟中,完成對韓遂駐紮在金城深處隊伍的清剿工作。
但白日裡是這麼一出不錯,此時并無外人在場,她卻可以表現出幾分自己的态度了。
喬琰指尖輕叩着窗棂,開口問道:“以文和先生所見,西平麴氏是什麼樣的存在,或者說,涼州這些以武裝力量著稱的家族,都是什麼樣的存在?”
在拿下隴西郡,前往金城郡的路上喬琰就考慮過這
()個問題。
她原本還覺得可以晚些再考慮此事,但麴演的出現讓她不得不将其提上日程。
其他豪族姑且不論,西平麴氏和曹魏之間的鬥争,喬琰卻還勉強記得些,也不由她不生出警惕的情緒來。
這跟收攏馬騰和馬超這樣的存在在手底下還有些不同。
西平麴氏的做派比起馬家這種有羌人血統的,其實還要更像是羌人。
這就是喬琰在今日見到麴演的時候最直觀的感覺。
而在曆史上的情況也同樣如此。
建安年間,麴演與酒泉、張掖、武威等地的各方勢力聯合,占據所在郡縣後起兵造反,一如當年韓遂殺死北宮伯玉和邊章的情況一樣,在造反後不久這些人就彼此攻殺,直到被鎮壓,麴演投降。
然而就在同一年,麴演再次聯絡地方武裝力量興兵,甚至聯結了胡人部落一起劫掠,最終被金城太守蘇則誘殺。
黃初年間,同樣出自西平麴氏的麴光率衆殺害西平郡守反叛,時任涼州刺史的張既以分化羌胡招安的決策,成功讓麴光的部下将其殺死,送上首級請罪,就像是今日韓遂所面臨的情況一般。
太和年間,也就是麴光死後的短短六年之後,西平麴氏的麴英又殺臨羌縣令與西都縣長舉兵反叛,最終被鎮西将軍郝昭所殺。
無論他們起兵反叛的理由是要維護漢室正統,還是隻出于對地方武裝割據的觊觎,對喬琰想要真正掌握涼州地界都不是什麼好事。
這同時意味着她需要随時對他們保持提防,也要投入對應的武裝力量進行戒備。
若他們跟馬騰馬超的處境一樣還更好了。
馬騰是逆賊降服,在喬琰已經解決了涼州境内最大麻煩,極有可能要在下一步征讨董卓、還都天子的情況下,他身上那個被董卓敕封而來的前将軍位置,非但不是什麼榮耀的象征,反而是個要命的東西。
他也必須在随後甯可保安定富貴,而不要什麼平步青雲,以免被翻舊賬落個讨不到好處的結果。
至于馬超,一個孤将而已,喬琰自恃還能握得住這把刀。
可麴氏雖有聯結韓遂之事,卻可解釋為自保,有麴義在手,喬琰也不适合對麴氏做出什麼削弱之舉,與此同時,四處動亂的涼州還需要這些地方武裝力量來維系太平。
但如何讓他們是可控的豪強,甚至逐漸被她所吞并,而不是讓他們成為動辄反複的禍根,她實在是應當先想想。
為此,剛從媪圍城這一路當了好一陣軍師的賈诩又被她給抓了壯丁,成為了她咨詢的對象。
世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豪族,所以這個問題不能用來問荀攸。
更不用說,如果喬琰隻是需要打着個清除後患,以便備戰董卓的理由,她是沒有必要考慮這種長遠之事的。
這種話隻能跟知道她抱負的幾位謀士讨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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